【琳狼】世人谓我恋枝江(6)

她看我的时候，目光总似要镌透我的灵魂。
我难以自抑地心痛起来。
唱完最后一首歌，她忽然问我：“乐乐，你想去枝江么？”
我摇摇头，我说我不喜欢枝江。我从没有去过枝江，也不想去枝江，从我第一次听到那个名字开始就无端地抗拒那个地方。我不喜欢枝江。
她说：“我总有一天要回枝江去的。”
她用的是“回”字。我竟然并不觉得意外，虽然她的个子和口音都十足是我们这儿的本地人。
我看着她，没有说话。
“乐乐剪短发会是什么样子呢……”她偏着头，没来由地说道。
我终究没有说出“爱”字。对我第一个爱的人。对我今生唯一爱过的人。
我如执炬迎风，如飞蛾扑火，又如饮鸩止渴，我愿为她剖开心头血。
和爱一道，无一字宣之于口。
开学之后两周一休，偏偏赶上不省心的王嘉然早恋现行，我被她班主任老师叫去谈话，套话说了两箩筐。
如此又耽误两周，一月之后我去她的诊所，发现人去楼空门庭落锁，我问旁边食杂店的老爷子，他说那姑娘回枝江去了。
我并不意外，甚至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隐约带着点儿宿命感。
虽然我不喜欢枝江，但我还是打算毕业之后去那里找她。

人算不如天算，计划赶不上变化。我高考之后只是打算去体个检，护士来了，医生来了，主任都来了，他们让我检查检查再检查，查完这项查那项，我本来以为我要挨诓，但是他们都很严肃，我不好做声，最后主任告诉我我还有十四个月。
我忽然想起那天傍晚，夕光里她问我：“乐乐，你为什么这么难过？”
我没有难过，直到现在我都没怎么难过。
要说我这人确实奇怪。本来就懒，这时异常平静地接受了事实，连误诊都懒得怀疑。
主任说让我积极接受治疗，最少还能延续三年。暂且没说的是过程非常痛苦，且要掏天价医药费。当然不说我也知道。
我说算了算了。主要是没钱，绝对不是怕疼。
本来按道理不应该告诉我，应该通知家属，但我唯一监护人是未成年高中生妹妹王嘉然，或者说反过来，我是她监护人。所以还不如告诉我。
我瞒着然然没让她知道，她只以为我高中毕业懒得念书出去玩儿了，多亏我一贯是这死德行，她又总像宠妹妹一样宠我。病情告诉病人瞒着家属也算是稀奇事儿了。
我剪短了长发，做了挑染，右耳上缀了三颗黑耳钉。我写了一百封信，四处旅行，每到一个地方就托当地人帮我寄信，算好时间，等信寄完嘉然不说大学毕业，指定是高中念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