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设小说-苍穹之外】part1 我当再别(3)

芙拉绝不会流泪。
眼底浮起一层模糊的雾，被刻意加重的深呼吸吞咽回去，骤然消散。
“立即准备返航。”
“对不起，”尤尼沃斯福撑着地站起来，“我不会更改我的航线。”
“听着，”芙拉少见地让他听出了怒气，“这是命令，不是协商。立即…”
“我不会回去。在完成探查火星的任务之后，我将按原计划返航。”
箱子落地，精准无误砸到他的脚边。箱子表面蒙了灰尘，落下时简直能够看到尘土四散。跟随主人跋涉千里时终于抵达目的地，那声响动听起来也泛着沙哑，就像一声使命达成的长长喟叹。
“你要的通讯器，还有你要的新玩具。”
芙拉转身，只留给他一个背影，仍然是毫无留恋的冷酷，这才是长久地存留在他心间的芙拉，他所熟知的，永远理性而坚毅的师长。芙拉的尊重和不干涉，多少养育出他坚持不懈的性格。
“箱子里。你自己向母星解释，为什么我没有和你一起返航。”
她离开了，就像尤尼沃斯福曾千百次守望的。
母星的通讯器在这期间也经历了数次技术迭代，以至于尤尼沃斯福需要耗费一定时间才能搞懂复杂一些的手势和操作。他倚着墙，一些冷意透过着裹的衣装漫上背脊。和母星失去联系的二十年间他刻意避免去回想和怀念的生活突然跃到近在咫尺的眼前，油然而生的近乡情怯使他踌躇难安。接入通讯是如此轻而易举，但是他迟迟没有动作，只凝望着那方屏幕，好像如此就能穿过千万阻碍同与他远远分离的挚友重新相聚。

最先依仗信号找上他的，是切尔姬。她在那头张口，话还没有说出来，率先就让他听见了哽咽。他握着通讯器，不忍打断，但更不忍继续听。所以他说嗨，嗨，切尔姬，能听到吗，切尔姬？你过得怎么样？他们随意地聊起一些水，一些鱼，一些往事，一些盘根错节延伸出去铺满大地的藤蔓，一些似有若无的，在那些随处可见的往日里满满充盈的生活碎片，越被忽略不看的越被提及，在回忆里翻找直到完全重构。他们一刻不停，一句又一句前仆后继找出新的话题，用尽全力地试图弥合时光罅隙中不能忽视的空白节点。不算鸿沟，这点日子比起水生人即将度过和已经度过的都太过短暂，如果能被欢乐填塞，就称得上转瞬。
但对遗失而言，这样尺度称得上久，漫长无边的，没有尽头的久。
终于还是无法避免地无话可说，双重欢笑遮不住重叠掩映的忧愁。她竭力地笑，用无意义的音节填满通道的空缺。在她的才思告急而捉襟见肘的此刻，卡尔娅的通讯毫无征兆地接入，只有嘟的一声提示，冷淡地宣告了她的突然来临。
切尔姬的无措被抹掉大半，她终于还是开口问：
“你不和芙拉长官一起返航吗？”
他语塞，手指发着颤，下意识点过头，才想起接入的只是声音信号，没有开启视讯画面。这样也好，否则就要教他们看出他此刻正陷入难以挣脱的窘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