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设小说-苍穹之外】part1 我当再别(2)

他还要微微仰头，稍低一些的不只是身高的厘米，还有他由钦佩与敬仰生发的尊敬和谦恭。
那具躯体，尤尼沃斯福茫茫然间终于觉出些悲哀，从关节到肌肉，每一个金属扣，乃至转身时短发划出的利落曲线，没有一寸是他不曾掌握的。他无数次观察过如何在战斗时反制近身的来敌，试着模仿，又再揣摩，并亲身领教过被重重痛击侧腹的晕眩，然而这些在他眼前反复上演的种种，竟然已经能够算上时隔已久。
他已经无法再回想起曾以为烙入骨血的细微枝节，他望着，只是望着，浑身上下弥漫起被陌生感包裹的战栗。
“好久不...”
还是没有敬礼。
来人根本没有容出他敬礼的余地，尤尼沃斯福话音未落，便被扼住喉咙按在舱壁上。背鳍骤然弯折，后背一阵钝钝的疼，连着鳍上火烧一样的刺痛被脊柱传导。他从喉咙挤出些许破碎的词句，不成章节，但是也有一些能拼凑的残片。
他说芙拉。
“二十年，”面屏向上滑开，刚硬冷峻的，连眉眼之间都只剩下一缕寒气的面容投进他的眼，“尤尼沃斯福，你好大的能耐。”
“我率队找了你二十年，”一字一顿，好像同时咬碎了惊喜与疲倦，“母星的人都以为你已经死了，你怎么敢——这么消失，一点音讯都不留？”

“芙...拉...”
他还能笑出来，勉力上扬的嘴角在芙拉如常安稳跳动的心脏上烙出一道焦痕，刺啦一声，撞破她苦心经营的凝重气氛。她松开手，尤尼沃斯福顺着墙壁滑坐在地，鳃口被掐牢的窒息感与喉管里不能忽视的酸涩苦痛一齐奔涌，他剧烈咳嗽，耳鳍微微晃动，一绺发丝垂落下来，现出几分我见犹怜的柔弱。芙拉不会允许他轻易流露出任何软弱，哪怕是伪装也不可以。可是此时她也沉默，没有出言制止，没有命令，没有亲自动手逼迫他立刻从地上站起准备反击，她只是沉默地，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嘴唇开合几次，像是含着千言万语却无法讲明的犹豫。这样的蓝色，自他启程之后二十年，她再也没有见到过。重逢的失落与感慨要压过喜悦更多，她不想问他好，也不想同他叙旧，怀抱着几近熄灭的希望苦苦探寻就像普罗米修斯竭尽全力护住那一点火。现在火种完好无损地站在她面前，身后是广袤无垠的宇宙，而他是这重重黑暗之中唯一的光点，微弱，但仍旧闪烁，同他第一次站到她面前时绝不退缩的倔强模样毫无二致，那双流光溢彩的双眸明艳依旧。
她什么都没有说，连叹气都没有。尤尼沃斯福平顺了呼吸往后一仰，后脑抵住金属砰地闷响。
长官，他欲言又止，他不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