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话文学与两株枣树——鲁迅《秋夜》(2)
譬如你去菜市场,一堆人排着队,轮到你了,你对老板说:我想买两条鱼。
老板说:两条什么鱼?
你说:一条是草鱼。
老板说:另一条呢?
你说:另一条也是草鱼。
老板说:要多大的?
你说:一条要三斤的。
老板说:另一条呢?
你说:另一条也要三斤的。
那么老板也许会很生气,这么多人在排队,你不是浪费大家时间么?在这种条件下,这种话当然是废话,因为这样说使得沟通复杂,不准确而且低效。老板希望听到的是——两条草鱼,都要三斤的——这样简单的描述就节省了非常多的沟通成本,这就是日常语言的使用场景。
换作文学语言就不同了,它并非作为日常生活沟通的媒介,而是一种审美的体验。这就好比我们会用说话进行沟通,没多少人会用唱歌进行沟通;我们会用手写字做饭,用脚走路,没有人一边跳舞一边写字、做饭、走路。同样的逻辑下,舞蹈是“废动作”,唱歌是“废声音”,而舞蹈和唱歌提供的是审美感受,我们不能用“废”来批判了。我们在判断某样事物“废”不“废”的时候,就是在判断它是不是现实而功利的“有用”,而审美是无功利化的,或者说本来就“无用”,那是不是“无用”就真的“没用”呢?
《庄子》中有言:
山木自寇也,膏火自煎也。桂可食,故伐之;漆可用,故割之。人皆知有用之用,而莫知无用之用也。
大意是,山上的树木有木材之用才被人砍伐,油脂蜡烛有照明之命才被人煎烤,桂皮可以食用,被人砍伐;树漆有用,才被人割取。人们都知道有用的用处,却不知道无用之用。无用之用,方为大用。眼中只有功利的“用”,也许带来的是自我心灵的匮乏和死亡,而唱歌,跳舞,看经典电影、阅读文学作品、与朋友聊聊天排解排解烦心事,看似在浪费时间的“无用”,也许是浸润心脾的大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