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乡》（一）(2)

田里的男人停了手中的活，用脖子上发黄的毛巾擦了脸。瘦弱的身躯迈着疲惫的步子缓缓移向树荫 。四儿拿了草帽，他还是第一次这样观察这个男人。黝黑的皮肤因烈日而有些泛红，他大口的喘着粗气，猛灌了几口井水，又舀起浇了点在头上，身上。
这出水的井好些年前就已有了，或许在三光父亲那时就有了，说不大清。李三光是不大常提及与水井的故事，因此四儿也就知晓那井的老，那水的凉、甜。所以四儿即使不觉得渴，看到父亲大口猛灌，也还是不免要吧嗒吧嗒嘴。
“渴，三光，渴。”之前藏在草帽下的小脑瓜按耐不住了。
李三光没去打水，倒是去拾了家伙事往家走。四儿把草帽一撇，不情愿地跟在刚喝满肚的父亲屁股后面。
“三光，我像要渴死了。”
李三光听了，粗犷的嗓门发出爽朗的笑，粗糙的大手蹭了蹭四儿溜光的头皮。
“嘶，疼......奶奶的......”
父子到家，正赶上四儿妈摆桌。些许的粥散点碎菜叶是炎日里不错的食。饭桌上四儿妈是不愿说话的，因为嘴上一忙，父子手上就忙，这一向让四儿妈落不得个饱肚子，于是便也让嘴换个方式忙。 

饭后是李三光很怕的时间，于是往往要坐在门槛上。至于怕，是四儿妈的唠叨，坐门槛，是不想听村里的闲话。也就总能看到饭后的李三光坐在门槛上吧嗒吧嗒的抽烟锅。
不过今天的四儿倒是反常，没跟他娘一起忙叨，反而来了三光这边，他一向是不爱这烟味的。
“三光，俺想念书。”这话说出之前，李四扭捏了好久。
李三光好像被烟熏到了，眯起了眼。但没停，猛吸两口，重重的从鼻孔呼出，四儿听着像叹息。
“想去咱就去。”三光抬头看缓缓上升的烟雾，没瞅李四。
“好嘞！”四儿一蹦三尺高，又去他娘那边了。家里只有李三光一个人坐在小门槛上，也只有他一个人在抽烟锅，也只有他一个人发出了一声叹息。
或许是想起了饿死的爹，又或许是想起了没念书的李三光。
（一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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