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里奇谈2019十一特别赛入围5号《诞辰》
杂役忽咳两声,捏起嗓子:
“铃奈庵本居宣正赠古册一箧——以贺家主诞辰!”
这嗓子不大,却盖过了喧嚣几分,老先生踏着声儿过门,见院内已聚了各行各业的师傅,一眼望去,个个披红戴喜的,光瞅着便觉热浪滚滚。老先生嘴里叨咕了几句“红喜”,“不合礼”甚的,见有熟人迎上来,便合了嘴,捏着白须攀谈起来,也不知女娃绕过了他,闯进了寿宴里头。踩着地上的石阶,从这块蹦到那一块,两簇发绺一甩一甩。
院子里宽阔敞亮,留了块草坪,一株樱树高高地栽在中央,撑起伞柄、落下树荫,各色的花儿相映,替青绿添了几分色彩。
人们三五一聚,或席草而坐,糕点水果摆在一旁,谈天阔地;或围在石桌椅凳边,指点方遒——原来是两位少年在下将棋。于是年龄稍大、颇为自恃的,就挤在少年耳根边指点,吹得他们脸上发痒,抓出好几道红。久之,局中人失了趣味,局外的棋手倒还争论不休。
女娃扯着外边人的长衫,如何都挤不进棋局,就鼓起腮帮子跑走了。忽而,一道光晃了眼,她看向来处——先是那座秀气的木桥,再才是下边的池塘。她发了疯似的蹿上小桥,蹬起短腿挂到栏子上,明亮的眸子里,映着池水粼粼的光。
“鱼鱼!鱼鱼!”
阳光肆意地洒进院中,融入清澈的池水内。荷叶下,红白的锦鲤若隐若现,时而跃出水外,带起一线水珠。女娃兴奋地大喊,约莫是想翻过栏杆,与桥下的鱼嬉耍——于是一双手伸到腋下,将她架了起来。她这回儿是尖叫了,抖筛子似的踢着腿,尔后落到地上。
“铃奈庵的孩子?”
妇人怀中抱着婴孩,身旁是个胳膊粗壮、胸脯丰满的女佣,正是她,将女娃架了下来。这二人大约年纪相仿的,但目视而去,便总觉得后者已不太像女性了,前者却还丰姿绰约。妇人腾出只手,抚摸女娃的脑袋,好声说道:“桥上危险,还是随我回去罢。”
人道是,幼儿不知心计。这其实不妥,许多孩子早早便懂了世故,知晓“以己之长,攻彼之短”的道理。她便作出讨喜的模样,以近猫的姿态去攀妇人的大腿,惹得她咯咯直笑。老先生也掐了个好点,终于聊完话,恰好寻到这儿来。他的嘴可堪漏底的锅,有口水就得漏,寻了个话题,便与妇人口若悬河起来,一路走回宴席。她倒也乐意听,声声附会。
但女佣对此毫无兴趣。她那双细如缝、但却不是胖、是如狐狸那般细的眼睛,果然抓着了女娃正瞅着时机对她做鬼脸,吐出粉舌、翻起白眼作无常状。被发现了,她倒也毫不在意,一袖子擦去嘴角的涎,若无其事地。女佣嘴里笑了句,“小孩子心性”。过了会儿,又嘀咕了句,“小孩子心性”。再一会,则叹了句,“小孩子心性”。她是宅里的老奶妈,当然是不与孩子计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