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千正传】（1）(2)

第二，立传的通例，开首大抵该是“某，字某，某地人也”，而我并不知道阿千姓什么。有一回，她似乎是姓高，但第二日便模糊了。那是高太后高坂穗乃果的妹妹雪穗考入高校的时候，锣声镗镗的报到村里来，阿千正喝了两碗shiny煮，便手舞足蹈的说，这于她也很光采，因为她和高太后原来是本家，细细的排起来她还比大学生长三辈啊三辈呢。其时几个旁听人倒也肃然的有些起敬了。那知道第二天，地保577便叫阿千到高太后家里去；太后一见，满脸溅朱，喝道：
“阿千，你这歌姬！你说我是你的本家么？”
阿千不开口。
高太后愈看愈生气了，抢进几步说：“你敢胡说！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本家？你姓高么？”
阿千不开口，想往后退了；高太后跳过去，给了她一个果果王八拳。
“你怎么会姓高！——你那里配姓高！”
阿千并没有抗辩她确凿姓高，只用手摸着左颊，和577退出去了；外面又被577训斥了一番，谢了577二百张水族馆门票。知道的人都说阿千太荒唐，自己去招打；她大约未必姓高，即使真姓高，有高太后在这里，也不该如此胡说的。此后便再没有人提起她的氏族来，所以我终于不知道阿千究竟什么姓。
第三，我又不知道阿千的名字是怎么写的。她活着的时候，人都叫她阿Qian，死了以后，便没有一个人再叫阿Qian了，所以先遇着了这第一个难关。我曾仔细想：阿Qian，阿千还是阿签呢？倘使她姓岚，或者有个女朋友叫涩谷香音，那一定是阿千了；而她既没有号——也许有号，只是没有人知道她，——又未尝散过生日征文的帖子：写作阿千，是武断的。又倘使她有一位老兄或令弟叫吴亦凡，那一定是阿签了；而她又只是一个人：写作阿签，也没有佐证的。其余音Qian的偏僻字样，更加凑不上了。生怕注音字母还未通行，只好用了“洋字”，照英国流行的拼法写他为阿Qian，略作阿Q。这近于盲从《阿Q正传》，自己也很抱歉，但周树人先生尚且不知，我还有什么好办法呢。

第四，是阿Q的籍贯了。倘她姓高，则据现在好称郡望的老例，可以照《仲夏夜之银梦》上的注解，说是“东京下北泽人也”，但可惜这姓是不甚可靠的，因此籍贯也就有些决不定。她虽然多住内浦，然而也常常宿在我家，不能说是内浦人，即使说是“内浦人也”，也仍然有乖史法的。
我所聊以自慰的，是还有一个“阿”字非常正确，绝无附会假借的缺点，颇可以就正于通人。至于其余，却都非浅学所能穿凿，只希望有“鬼畜癖与整活癖”的小学生们，将来或者能够寻出许多新端绪来，但是我这《阿千正传》到那时却又怕早经河蟹了。
以上可以算是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