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冰花(3)

耳边的跑步声渐渐停了，我换衣下床，远处传来几声不知名的鸟叫，我穿过空荡荡的院落，许是沾了水的缘故，脸颊被风吹得生疼。爷爷招呼我坐在厨房的小凳子上，端来一碗鲜羊奶，然后又去端另一碗，我忙去帮他，他说不必。他捧起热腾腾的碗，笑了笑对我说，我们来比赛吧。
我喝下半碗，舔了舔唇边的奶沫子盯着他笑。这是我们祖孙俩素来的默契，他负责比赛，我负责耍赖。在他面前我永远只是孩子，在我眼里他也只是个孩子罢了。热气氤氲着攀上我的眼眶，湿乎乎的。
我提上行装随爷爷上了山，中间消了雪的行路太滑，我踩在旁侧，软绵的雪裹住足底，传来一丝冰凉，是很熟悉的感觉。穿过山间田垄，我们停在一个高高隆起的土包前，放下手中的黄纸冥币，点了三炷香，深深地鞠躬，爷爷道:“我带孙女来看你了。”
一张一张的黄纸和着一份一份的记忆，含情切切地送进炬火，火光暖人，连上了无数红尘惦念。在满目银装的光泽中，枯枝断梗撩动未燃的冥币，火星一粒一粒的复苏，无数火星汇聚在一起，仿佛化作一只一只的萤火虫飞向天国。

我们总忍不住忧心死亡的到临，担心自己的，担心所爱之人的。然而意外死亡又或是寿终正寝，死亡总是破门而入的狂徒，学不会敲门，也受不得旁人心思的影响。倘若生命像冰花，那么死亡就是冥火，一瞬间的吞噬，也是另一种形式的美丽。
自我记事起，奶奶就已经不在了。我未曾与她谋面，但是她的聪慧我能知道，她的慈爱我能感受，她的模样我也会惦念。爷爷告诉我她吃了很多苦，父亲感怀说她牺牲许多，母亲谈论她善良勤劳，所有爱她的人的心间都盛开着一朵不谢的红色彼岸花，包括我。
《寻梦环游记》里说：遗忘才是生命的尽头。花开花落总要留痕。此花开在你心间时，汝心不寂寥，便何所谓此花的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