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老姑父的奋斗史和他的宝来(2)

这些都是我老姑在后来告诉我的，告诉我的时候爷爷已经去世了六年。
我总去老姑家，老姑和老姑父都非常爱笑，我小，认为钱能买来一切，至今仍然深信不疑。
爷爷什么遗产都没留下，我的父辈们收入结构两极分化：大爷和大姑家是单职工，一贫如洗，每次给我留下的印象是他们都不爱笑。杭州的二大爷和哈尔滨的老叔还有老姑家富得流油，每次见面他们都非常高兴，甚至连我的表姐也是那种乐呵呵的类型。我家是仅存的那种非常稀有的双职工却仍攒不下一分钱的类型，记忆里父母之间的三天一吵五天一骂就没停过，但还得在外人面前装的过的非常和谐。
我跟老姑说，我就很羡慕你的生活。
我老姑说为啥，我说因为你跟我老姑父有钱，我很羡慕你们有钱，因为只要有钱就能活的非常高兴。
在这之后自然少不了被老姑一顿教育，大意就是不能用钱来衡量一切云云，但我那时候太小了，根本听不进去这些。
从破自行车一步跨进汽车，这种效应给我造成了极大的冲击，对我的冲击相当于昨天还在石器时代挣扎，今天就用上了原子弹崩爆米花。
后来老姑终于决定给我讲讲老姑父究竟是靠着什么一步一步攀上来的，她认为我对钱的欲望是触目惊心的，甚至都不应该掌握任何权力，因为我一定会把权力变成敛财的工具。

俞伯牙有钟子期，普京有索布恰克，泽连斯基有科洛莫伊斯基，但他们都是正职，有实权的。在我老姑的叙述里，我的老姑父没靠着任何人，很平静地从技术员当上了副段长，在那之后某个时间段——大概是2008-2009左右被提成了副厂长，但始终都是主管技术的副职，从没拿过任何实权，但工资待遇一点不缺，年底无论盈亏都有分红。这是西钢这种国企改制而来的私企挥之不去的国企作风，而在艰难挣扎的90年代以后，2003年钢厂扭亏，2005年就被改制，本就不厚的底子在这一期间就被中高层无情地瓜分了。
我的老姑父能说会道，喜吸烟、饮酒，什么场合都能成为撑场子的绝佳人选。那些年，这里婚礼奢靡成风，他不忙的时候，或者是周六周日，会主持钢厂职工们的婚礼，这些职工往往是他名义的下属，甚至是上司的孩子，他会收一点钱，400块钱一场婚礼，作外快。
婚礼分这几个角色——新郎新娘（没有伴郎伴娘）、证婚人、主持人、家属、娘家戚/婆家戚。亲朋好友是要随钱的，证婚人和主持人还有婚庆是要往外花钱的，除了婚庆公司以外，油水最大的其实是证婚人。上一篇说过，证婚人往往都是正职段长甚至厂长、处长这一级别的官员担任，新郎家就得“买几条烟”（大概是一两千元），把一位大领导请来证婚，这领导往往还认识这个职工，将识兵、兵识将，按照人情模式，什么事都是给领导买几条烟就能疏通的，因为都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