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 (幽灵鲨篇·下)(3)

时间仿佛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使我们回到了四个月前那条挂满仿制品的走廊，劳伦缇娜还是幽灵鲨，而我只是个闯入其中的不速之客，并非博士。
尽管我已对这幅画无比熟悉，但看到真迹的瞬间，还是有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寒冷猛地刺入我的胸口，使心脏在莫名的惊骇中遗漏一拍。
画框中深蓝的笔触纠结着，和大片涂抹的黑共同构成名为海洋的阴暗怪兽，缠在一起白色线条和游曳的红色鱼群浮动在其间。
然而，在所有不安和焦虑的中心，却屹立着一座城市，笼罩在半球形的穹顶之下。
海的重压，嗣的獠牙，古物的低语似乎都无法将它摧毁。它会一直站立在这里，直到峡谷化作山峰，直到大地裂开丑陋的伤痕，直到海水流干。
这就是劳伦缇娜的家乡，所有阿戈尔人的家乡，阿戈尔城。
我收回视线，看向身侧，劳伦缇娜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的家乡，眼中透出无限的怀恋。她握着我的手早已失去力度，眼睛却格外鲜红，仿佛全身的血液都汇往了那里。
我继续看向四周，那些聚在女人神秘笑容前的人群早已换了一批，他们的嘴里仍啧啧赞叹着，脸上带着晚饭后的满足。

最后，我将嘴唇凑到她的耳边，轻声说道：
“劳伦缇娜，该回去了。”
她的身体猛地颤抖一下，眼泪流了出来，在眼角和下巴间架起两道水晶的桥。
她笑着点了点头，拭去脸上水痕，转向我，说了一句：“走。”
于是，那只和我相握的手掌又重新恢复了力度，我们两人一起沿原路返回出口，她的目光一直注视着前方，再没回头看过那幅画。
我看着她的侧脸，也许，直到现在，我才能真正确认那名舞者的身份。
除了她之外，不会再有一个艺术家为挽留逝去的太阳舞蹈，因为他们都知道，太阳第二天会再次升起来。
想到这里，我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一些，收回视线，看向我们共同的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