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醉火(4)

月光照应着下山的路，我听见身后的小路传来一阵狗叫声。
听爹说，全镇人的生活都离不开这口井，烧饭煮水洗衣服除外，那清冽的水也是景桓镇打铁烧瓷的重要一环，镇上人都说，天井的水清，天井的水甜，天井水倒上烧好的瓷，这瓷才能保证最后不裂口子不毛边。烧瓷的最后一步，
能通往镇子的路不多，天井高高地垒在白柳家门口，那几条小路并成的另一条小路稀稀疏疏地通向这里，据说景桓镇遭遇过两次天灾人祸，这口井也经历了这两次天灾人祸，五十年前我爷爷住在镇子北边的时候就通过这口井敏锐的察觉到了大事不好，他前脚刚领着镇里人往南躲，地面后脚就剧烈的晃了起来，在仿佛天地颠倒的摇晃中，井的背后隆隆升起来两座大山，镇子北边几乎什么都没了，除了没来得及搬走的白柳爷爷家和这口安然不动的井。

“天井”之所以被叫做天井，除却正对着天这一点因素外，更重要的是地形，镇子被毁后，只有白柳爷爷住在井的旁边，白爷爷从小就带着白柳从自家位置看小镇，朦胧中的小镇烧起来的火零零星星笼罩着远处。白柳喜欢看这个，他常常对着我和陆洲两个人说晚上的天是如何的紫，晚上的景桓镇是如何的红，自家没有关上的炉子还嘶嘶地冒着白烟，整个小镇都被淡红色的天笼罩着。
“这是老天爷赏饭吃。”爹说。
白柳家格外珍惜这口井，他家经常天都没亮的时候就已经起了床，我们判断天亮的标准也不是鸡鸣，而是白柳家啥时候冒出火光，白柳家冒出火光永远比鸡鸣准时的多，白柳告诉我：“我爹非常看重瓷，他非第一天头桶水不用，一天就做那么点东西，但每天都能卖得出去，爹说，烧瓷最重要一步是最后一步，烧的瓷里面有杂质不行，水不干净不行，温度太高不行，温度太低也不行。”所以白柳家做的瓷碗平滑不剌手，碗口光亮不剌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