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中的匕首(3)

“刚才上来的时候，你有没有看见楼道拐角的那个老大娘。”但后者并没有正面回答他的疑问，反而将话题引向了一个看似毫不相关的方向——林政委确实记得那个老大娘，那无神的双眼与怀中紧抱的一件破旧海军常服让他一瞬间回忆起了祥林嫂，但也仅仅是如此，他只是简单地将其认为了一名在战火之中失去自己独子的老妇人，便不再过多留意：C05港区的任职经历与每日所过目的惨重伤亡让他多少变得冷血——直到李将军刻意提起她的那一刻。
“等等……也就是说？”他就像是突然顿悟一般，事实的突然揭露让他惊诧到不能自已，他几乎就是喊叫一般，在极端的震撼中将事实脱口而出：“那位老人是……”
但就在他将事实和盘托出的一瞬间，一直沉默不语的李将军抬起手制止了他——此刻，他的脸色早已变得铁青——“你听。”
刹那间，万籁俱寂，唯有激荡着窗棂的数九寒风仍在耳边呼啸，恍惚间，一声完全不属于人类的悲鸣顺着狂风灌入了他们的耳膜，尽管冷风已经将它扭曲了大半，但依然可以辨识出它的些微本源——那是从一个干枯沙哑的喉头发出的绝望哭诉：

“阿牛啊，娘来陪你了！”
转瞬间，如同一袋潮湿的沉重水泥从空中轰然落下，一声巨响从窗外直刺入二人的大脑，不移时，嘈杂声，警笛声以及汽车引擎的轰鸣将这夜色的寂静彻底打碎，唯余这房中二人在悄然屹立。
而他们的面庞，早已铁青。
“明白了？”
“明白了……”
与此同时，山东省济南市PPG某会议室
“行……好……很好……”昏黄的灯光之下，一个惴惴不安的人影正紧握着他的手机，细密的汗珠从他的前额渗出并沿着面额滑下，先后侵入了他的双眼与西服内衬，但纵使眼球被刺痛，纵使身上的高档西服被浸润出褶皱甚至变形，他都不愿意伸出手去拿那近在咫尺的一块毛巾，替自己拭去哪怕一片汗水——事实上，他不是不愿意，而是不敢——直到手机的那一头终于传来了那令人满意的消息，他才恍如拨云见日一般，重重地长出一气，瘫倒在身后的靠背椅上。
他将手机丢到角落，用颤抖的左手拿起了一旁的毛巾，胡乱地揩了几下脸，右手从衣兜中摸出一支“中南海”，但还不等他的火机凑到烟头，先前一直静置在会议室办公桌中央的内部话机突然响起，在午夜的一片死寂之中，这刺耳铃声就如同催命的诅咒一般钻入了他的大脑，他连忙将手中的烟头与打火机都甩到一旁，扑向话机，犹如饿虎扑食一般将话机连同它的底座一道紧紧抱起，快速扫视了一眼四周，尽管他知道在现在这个时间段根本不可能有人会前来“打扰”他，但他的心脏依然跳动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