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同/蔺相如视角】《辰升斗转》-05章(3)

“赵使这是何意？”
这是蔺相如第二次听得此问，若拿来与五日前那平淡闲适的语气相比，现今足以称得是气急败坏了。
“秦王息怒，请容外臣禀告。”蔺相如将头压低了些，看似谦卑，话语却显尖锐，“五日前，外臣返回馆驿，沉沉思量了许久。秦国自穆公起至今已有二十余位国主，但细细算来，竟无一守诚履诺之君……尤其到了最近几世，更是如此。”
“公孙鞅以故友相会为由，诈俘魏公子卬；武信君张仪以口舌之威，屡屡欺凌诸国，亦不必多提；楚怀王因商议联姻而入秦，遭强制扣留，居秦三载，终凄惨崩逝；齐国是因得了秦国允诺，才敢交恶四方，独吞富宋，可此后最先声讨齐国无道的，竟仍是秦王——”蔺相如便像背家谱般将事件逐一列出，末了，又故作无奈，解释道，“本来，我等君臣觉得赵秦本同宗同源，近世又有深厚的邦交之情，理应不同于其余诸侯才是。然而五日前的所见所闻，让外臣平添太多疑虑，实在不敢再继续冒险了。”
嬴稷怒目圆睁，神情随着蔺相如的话语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宝璧现在何处？”
“外臣因有诸多担忧，恐有负我王重托，故已遣派随从怀璧离秦，现下……应已出关去了。”此话一出，使在场众者都惊异万分，开始窃窃私语。

嬴稷愈发盛怒，跨步逼近，死死盯住面前这个看似谦逊恭谨，却实际做出逆鳞之举的使者。
不知为何，他仿佛在蔺相如的身上，瞅见了十余年前另一位使者的身影。
他们的气质并不一样，却终究有着某些相似之处。
……莫非“赵使”都必然会让人惊诧非常吗？
长久的凝视并未让蔺相如慌乱，而嬴稷默然良久，也终于错开了目光。
“中阳会上，寡人与赵王相谈甚欢，更立下秦赵互助之约，本应是一桩传世美谈。可区区两年过去，赵王便听信魏相谗言，出兵助魏攻秦——”嬴稷咬牙切齿地责问而来，“敢问赵使，赵国何以撕毁互助之约？所谓‘守诚履诺’，赵王当真做到了么？”
蔺相如闻言，原本谦和的面容上尽显无奈，待深深叹息过后，才答道：“中阳盟会有互助之约自是不假，可赵、秦、燕、魏、韩合盟共伐东齐也属实情！如今边境战火未息，五国之内何以先乱了起来？”
“秦王派军东进，以重兵围困大梁，倘无赵燕合兵相救，敢问魏之国祚还能侥幸存续吗？”蔺相如一副情真意切模样来做解释，“我王自然不想背盟，可如今魏国也是赵国盟友，我王再如何不愿，终究也不能眼看盟友亡国啊！出兵败秦实是无奈之举，请秦王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