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梅白雪知(6)

后来甘罗孤身游走于世间，哪怕有时分不清今夕何夕，他却依旧清晰地记得那天扶苏的笑容，连同漫天飞雪和簇簇红梅一并刻进了他的心中。
风乍起，扶苏重新绕了绕围脖，把手抄进兜里。他将视线凝于枯草处，长长呼出一口气，“该回去了。”他站起身来，看向甘罗，神情平和又温柔，他笑着，“毕之。吾再这样叫汝一次吧。愿汝此后喜乐安康，万事顺遂。再见。”
那就这样吧。就不要再相见了吧。我们也曾一起看过好多场雪，这次吾就不陪汝看了。日后，依旧会有人陪汝看雪，只可惜，不再是吾。
像是时间回溯，甘罗恍惚间看到了那日红梅白雪间撑伞的扶苏，身姿挺拔，温润如玉，眼里的笑意仿佛能消融春雪。
甘罗突然觉得上郡的那场雪穿越了两千年一直下到了现在，全世界都被染成素白，只有眼前这人带着鲜艳又温暖的红色。只是这抹红色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了漫无边际的白色中。
甘罗看着扶苏越来越小的身影，那句“再见”他终归没能说出口。
被插在瓷瓶中的红梅没有熬到阳春三月就凋零在了桌案上。而有些人，在初雪来临之前，在红梅未开之际，在离春天还有很远时，就已经计划了离开，做好了告别。

这个冬天太漫长，他想，他或许永远等不到下个春天了。
甘罗站起身来，他的眼神古井无波，仿若他从来都无情。他摩挲着玉璇玑，这玉的暖意一点一点褪去，只余冷意顺着脉络蔓延至全身。
甘罗攥紧了玉璇玑，毫不犹豫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