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梅白雪知(5)

“毕之。”扶苏突然开口。
甘罗侧过头看他，“大公子。”
扶苏同他对上视线，神情温柔，“与汝相识，吾之幸也。日后——”
“大公子，明日能否来哑舍？我最近新得了一件古物，想给你看看。”甘罗打断了扶苏，他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身侧的手却用力地攥起，指节都泛着白色。
多么蹩脚的借口，可他清楚地知道扶苏接下来要说什么，他听不得，也不想听。
扶苏看着甘罗，这人明明是自己最为熟悉的，可从某一刻，他便好像与自己渐行渐远了。他们之间愈发疏离，也愈发陌生。
扶苏突然想起来一首诗——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他在心中把这首诗翻来覆去的念了好几遍，无声息地长叹一口气。
扶苏望着远方，轻声说：“不再有明日了。”他转过头来对上甘罗的双眼，浅浅笑了起来，“来世不可待，往世不可追也。”
甘罗觉得心脏在这一瞬间仿佛被冻住，失去了跳跃能力。他双手紧握成拳，嗓音有些低哑，“大公子……”

扶苏又望向了远处，他轻声打断了他，“听说过几日会下雪。”
甘罗指尖一颤。他望着扶苏，那人像是陷入了回忆，整个人有一种孤寂清冷之感。心口处蔓延出密密麻麻的疼痛感，甘罗觉得自己就要喘不上气来。
雪。雪。
生于北方，扶苏自是看过不少雪，他也是极喜欢下雪天的。尚在咸阳时，每每下雪，他都要煮一壶茶，大敞着房门，一边赏雪一边品茶。 
后来北监上郡，他那时已经历过很多，却依旧怀有一颗热忱之心，也始终存着一份宁折不弯的气节风骨。第二年的冬天，上郡下了一场大雪。扶苏突发奇想地出去踏雪，于是与甘罗一人撑一把伞出了门。
驿路边栽着几株红梅，遥遥望去，天地间一片白中染着几簇红，煞是好看。两人行至红梅处，驻足。
扶苏望着梅花，轻声道：“红梅映白雪。”他抬手折了一枝红梅，赠与甘罗，“毕之，汝又陪吾看了一场雪呐。”
甘罗接过红梅握在手中，眼神坚定，“吾会陪大公子看每一场雪。”
扶苏笑了起来，眉眼间存着温柔，仿若融融春色，“还好汝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