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夕阳(2)

路灯拥抱了一整天的阳光，还没有亮起来。但即使是在夜晚能够照耀着这个城市的光芒，也照不亮他的内心。
夕阳尽情地将它的目光投射进办公室里，将这片空间分割成了两个世界——光与暗。
“叮铃铃”
男人的影子没有动，如同被钉在了地上。恍惚之中，男人想，自己真的听到铃声了？这模糊的世界是真实的？
然而，仍喋喋不休的铃声催促着他，该去接电话了。
一道细长的影子——它的前端在拓宽的同时分出了五根更细的影子，在桌面上向前爬行着，不断吞噬表面的光。
终于，这道影子与另一个不大的影子连接起来，仿佛吸附在一起一样带动着它，让它脱离了原本的底座。
铃声随即停止。
“喂？”
“先生您好，请问您能抽出点时间听我讲个故事吗？”
这是个轻柔的女声，但他这时候可没时间去听故事，他也没剩多少时间了。
“没有，再见。”
“求您了！这是我今天打的第17通电话了，我真的不想再碰运气了，听我讲讲我和夕阳的事儿好吗？”她的语气几乎是哀求了。

男人的心狠狠地跳动了一下，他不再说话，默默地听着电话里那个轻柔而又虚弱的声音慢慢地讲述。
二、
“我是个孤儿，从我记事起就在孤儿院生活，我是最小的孩子。那里虽不大，玩具也不多，但有个院子呢！”她的声音突然不再虚弱，仿佛充满了生机活力。
“那院子杂草丛生，中央有一颗大树。烈日当空的夏天，其他孩子没事就喜欢跑去树下，躲在阴影中玩耍。只有我不一样，我就喜欢往太阳底下跑，阴影下才是我的禁区，我享受着被阳光温暖的感觉。”
“有一次，我在大中午盯着太阳看，突然周围的一切都变成了白色，却不像冬天。我的眼睛传来一阵剧痛，然后就听到院长的声音：‘叫你别盯着太阳看，眼睛看坏了吧！疼不疼啊，别怕，咱去医院。’自那以后，我虽不敢盯着太阳，但还是喜欢躺在阳光下，数着眼前有几只蝴蝶飞过，几只蟋蟀跳过，蚂蚁们从哪搬去了哪……”
“那时候，我最喜欢夕阳，我觉得天边那一条红绸缎镶着金边，将半边天空染得通红，把夕阳拥抱在怀中，很像院长只有在冬天才舍得拿出来的红围巾——曾在寒风刺骨的冬天里被院长用颤抖的双手温柔地缠绕在我的脖子上，像是进行某种庄严的仪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