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水(2)

熟练的让人惊讶。
背对着门，沉默着看向窗外，落地窗还镶着旧时代的白橡木窗边，浮雕上雕刻着扬起的船只与奔腾的海浪，博物架上航船的摆件，金子锻造的，航海时代的战利品，第一辆汽车的模型，他最熟悉又不适应的地方。这不是他的办公室。窗户是新换的，能清晰的看见海岸，细沙泛着细碎的，昏黄的光，白色的浪花如泡沫包裹那些碎钻般的光，海边空无一人，只有几只海鸥偶然停留，再展翅飞过夕阳，奔向下一个黎明。回过神来，手掌早就掐出了血迹，垂眸盯着这黄昏里不合理的，刺目的红，内心似乎撕开了一丝小小的，小小的口子，隐秘的，悄悄的流着黑色的血。
黎明转过夕阳，夕阳又迎来晚风，晚风散去又再次来到下一个黎明。那天恶劣的激将法似乎早就忘却脑后，直到深夜刺耳的电铃响起。他惊醒，急忙抓过带着小小玫瑰挂件的手机，接起来就是急急忙忙的声音。
“英格兰先生！不列颠先生不在房间，他在您哪吗？”
“……没有，他为什么会突然从那离开？你们在做什么？”
质问与担忧下，第一次含带了隐隐的不满，起身抓过风衣披上肩膀，拿起车钥匙便匆匆奔向门外，星星意外的如旧年一样明亮，似乎在质问他半夜为什么如此吵闹，凌冽的海风刮过脸颊刺的生痛，刺激的感官与神经一起清醒起来，渴望更强烈的疼痛，不行。他止住想法，侧目瞥见海边行走的人影，不需思考便认出让人担心的那个混蛋，停车推开车门，第一次含着怒火对待患病的病人，绝望再一次在心底尖叫，抬手抓住人的领口，凑近看着人憔悴的脸，怒火突然被浇灭的无影无踪。

“回去了。”
深深的无力感由心底走向四肢。
他难得托人把不列颠送回去，赤脚踩过海岸的细沙，细密的沙砾磨过脚底，也磨过心脏，他静静的望着海，深邃不见底的，发黑的海把白色的浪花打到他的脚边，如芭蕾舞女的裙摆一般，邀请他探入，邀请他到来。
小腿被浪花包裹，丝绸贴在他的皮肤上粘腻的与他紧连，接着是腿，是干燥的唇瓣，他渐渐淹没在海里。他如他想拥抱永恒黑夜的子民一样，任由海水灌进他的肺里，咸涩的海水一股脑涌进四肢里，灌沉了还在思考的大脑，无法呼吸的，痛苦的，尖锐的窒息感扎进疲惫的思维里，如同旅行在沙漠的干渴者饮用自己的血——饮鸩止渴。
他趴在岸边，直到黎明到来，一切好像。
无事发生。
那道名为克制的开口崩裂了。
他开始探索新的方法，给自己灌进五六片安眠药，然后倒在床上，半夜腹部如绞刑般的，撕裂的痛让他止不住的冒着冷汗，大口呼吸着，蜷缩成煮熟的，弓背的虾一样。他会趁着夜幕推开办公室的门，翻出办公室里各式各样的手枪，一个一个的按着型号给这些老古董上膛，对准太阳穴，亳不留恋的扣下扳机，鲜血溅落在窗上，抓起沾满新旧血痕的毛巾一点点仔细擦拭干净，然后皱着眉将手伸进耳边的弹孔里拔出嵌进脑壳的子弹。打开水龙头冲洗掉银发上明显的血迹，将子弹擦干净甩进垃圾桶里，坐着椅子上等着伤口愈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