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辰》 十五、残局(6)

门外与四周先后响起窸窣的声音，乃琳心生一疑，又闻得贝拉这般追问，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
“随意问之，乃琳若是不想答也没关系。”
“我自燕至楚，一路上看了太多苦难，实际上我在崇文馆中所言非虚，尽是亲历之事。倒是你们浮丘显得异常安逸，竟有钱粮精力把竹子养的这么茁壮，不知这长着篪竹的土里，是否埋着黔首的血肉以为养料呢。”
乃琳冷眼看着贝拉，见她却岿然不动，仍兀自的摆着棋子。
“燕楚关系不睦，或是今日也或是明日就要开战，乃琳何不寻个可安身立命的去处。”
贝拉的话里仍带着试探的意味，但她心里清楚，自己只能在这之言片语中尽力帮着乃琳，给她寻个活路。即便武功高强如她，也未必能以一人敌过门外重重围困的百人并且全身而退。
“那也应当不是楚。”
“那么你与珈乐在殿中作诗，也是你一意孤行咯。”
“如何，偌大个楚国，竟也容不下我这孑孓游人的几句闲言碎语了？”
“倒也应该不是，乃琳请这边坐。”
贝拉将最后一个棋子布好，瓷质的白点落在纵横交错的棋盘之上，如一片不起眼的雪花纷纷而落，汇聚在一起却如山似川，组成了一种不可名状的神秘感。

“棋子落灯花，卮酒与彘肩，等下的宴席想必定然合乃琳心意。不过方才你说我楚不善纳言，那日又借周成文讽之，莫不是将楚王比作周厉王，蔑大楚的国祚？”
“呸，河清海晏实乃粉饰太平，冠冕堂皇之言。公卿不见舍浮丘之外，百姓因苛政强税不得喘息，昔年殷实之地，如今已做荒草萋萋。陇中颗粒无收，酷吏蝇营狗苟，楚王以天子自称，却无圣主之态。都城内流言四起，或有比试，竟千万百姓以此镬利，轻者屋房尽毁，重则家破人亡，阁楼之中亦有我二人者饮酒乐之，试问此国此地，是否存天道乎？”
乃琳愤然怒斥着一旁安然自得的贝拉，感叹着楚国上下不公的种种之举。待自己终于坐到位子上时，两人四目相对，贝拉的眼神中竟无一丝的歉疚与愤怒之情，只默默盯着乃琳眼前的这方棋盘。仿佛睥睨苍生的神明一般，万事对他而言皆是一念之动，倒不如手中的棋子来的轻快。
乃琳将目光移到桌子上，只见棋盘之上竟都是黑子，仅有的两颗白子蜷缩在最中心的位置。再一眼看去，这棋子好似被特意摆成一个诡异的符号，六行二列，倒像是一个卦相的模样。
 “初六，九二，六三，九四，九五，上六…..下坎上兑……”
乃琳心中默默数着爻，发现贝拉竟为自己拼成了一个困卦，棋盘上的白子此刻也绝类她们二人，实实在在的被黑子围了个水泄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