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辰》 十四、青苹之末(10)

乃琳三步并两步，于台上左右盘桓个不停。将倒未倒之时以剑杵地做拐，倏忽间木质的地板被她手中的剑锋划出几道痕印来。
“然吾闻此地古为周都，细数几处闲言碎语，请诸位静听。”
“周承天道，御宇九州。攘夷尊王，四海尽收。然后嗣沉荒，祭子祀天以图万寿；臣工谄媚，强税苛政以汲黔首。金阙宴歌，玉楼同贺；白身难安，枯骨如昼。四野无人，但闻殷殷之犬吠；百户遗一，唯余饿殍于陇中。死者腹内无半粒粟米，生者亦贩骨肉为生计。纵观都城，商贾汲汲富贵；俯瞰庙堂，笙歌夜夜未休。朱紫居公卿之位，而行桀纣之态，污国害民，毒施人鬼。昔楚襄王骄奢淫佚，不思理国，朝登高唐，暮游云浦。然宋玉与之“夫风生于地，起于青萍之末。侵淫溪谷，盛怒于土囊之口。”王幽居深宫，士寓于阁楼，朝臣不进言，实乃社稷之祸乱；白衣耽声色，是为黎庶之灾殃。古来天道有常，君不应天道，必为天下共伐之！会一日天不佑周，民不畏死，四方暗涌，天下哗然。战鼓喧天，丹霞映垒，霜刃含光，峰峦崩摧。是时天悖人违，旻天无德。国将不国，生灵涂炭。千金散尽，美醴穷涸。
试问此弥天之罪，何人安敢以血肉补天哉！”
乃琳语毕望向一旁的珈乐，只见她满目愕然，神情呆滞的看向乃琳。乃琳抬起剑尖将珈乐案上的酒杯挑飞在半空中，找准时机横剑斩去，霎时间酒液横飞，白瓷震碎，满堂白衣竟无一人动容。

乃琳讪笑几声，将剑插于台上，翩然离去。堂下众人呆若木鸡，只眼见着为乃琳让了条路出来。
“等等！敢问姑娘究竟是什么人！”
叶如晦望着乃琳渐渐离去的背影，忽的大喊道。
“山野之人，孑然过客罢了。”
乃琳扬长而去，独留下寂然无声的众人在崇文馆中。
忽然有人发现台上有些许的异样，便凑上前看去，只见凑上来的人越来越多，将方才乃琳走过的地方围成一个圈来。
贝拉挤进人群中去，到台中央处时吃了一惊，台上赫然刻着一篆文形式的楚字，酒水横流，贝拉的宝剑不偏不倚正插在当中。
此时珈乐的瞳孔颤动个不停，唇齿之间不住的打颤。回想起从前乃琳与她说过的种种言语，竟觉得愈来愈清明。可她似被冷水浇透了一般，一时间无法接受耳畔传来的一切。她知道，乃琳这番言辞话里有话，自己却不知作何应答。
“好一个风赋，好一个绝句。乃琳，这便是你的不胜之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