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巧月清露时(4)

“去吧，我没告诉她你在这里有个小情人。明天中午的火车，去台湾坐飞机走。”
“谢了，大哥。”
（8）
“你们听说了吗？茶馆的那个说书先生是个洋人！还留过洋！是哪个大家族的公子哥儿！”
“怪不得我看那小子一头红毛！咋看都不像咱们这边的人！”
“人家本来就是洋人，怎么还说留过洋？”
“不说洋人都一身毛长的蓝眼睛吗？这小子也不像啊！”
“你懂啥，那小子的爹是咱们这边的人，妈是洋人！”
“哎呦哎呦，真没看出来——你们看，那不是和那个和说书先生走的挺近的小丫头吗？”
“嘁，人家玩够了就回国了，也没说带她走啊！”
闲言碎语已被抛至脑后，她打着伞在青石板路上飞奔。终于知道了，为什么那个人要坚持送自己去上学，那就“再见”为何如此不舍。
（9）
火车即将启程，说书先生看着窗外，想要把自己居住了许久的烟雨小镇映入眼帘。忽然，一顶白色油纸伞向他飘来，一支墨梅在上面孑然开放。
他猛的起身，许久不穿的马甲西裤此时显出了灵活性。他打开窗户想要跳下去，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在呐喊“留下来！留下来！”

然后一直手枪指向站台“你跳车，我就打死她。”
他只好大喊“往南走！往南走！”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嘴唇轻轻煽动着，似乎有千言万语，又似乎什么都没说。
鸣笛声盖过了一切别离，他无力的坐在地上，喃喃自语道“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
（10）
她觉得自己很幸运，总算是见到了他最后一面。
他的嘶喊被鸣笛声覆盖，他的目光被逐渐加速的火车带走。她静静地看着，直到人群散去，直到身边空无一人。
只是，明明已经打了伞，为什么视线这么模糊？为什么脸上湿漉漉的？
看着远去的火车，她轻轻哼唱起了他教她的那首歌“Are you going to Scarborough Fair？Parsley,sage,rosemary and thyme……”
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后记
“后来呢？”
“他走了第二天她就高烧不退，没过半月便香消玉殒了。她的阿嫲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知她为何去世。她的父亲从外地赶回将她草草下葬，从此不再提及此事。而他在回国的路上逃走加入援华部队，1941年仰光战役中坠机身亡。据说，他一直在填一个叫玉楼春的词牌，却到死都没写出一个满意的。”

“然而除了我们这些人的口口相传，这些缘起缘落的故事终会变成尘埃，成为历史书上的留白。”
“时代总对这样的故事不理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