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土(2)

看来是海市蜃楼了。但现在的他也不愿怀疑，死在希望的幻象中总比死在绝望中好。
至少死在小屋的蜃景中。
土星一完成了它的使命，到地平线的另一方去了。天渐暗了。
夜气让他感到清爽。或许是回光返照。
不知不觉中小屋已在眼前，看来不是蜃景，光亮让他感到温暖。
从高悬的招牌来看，这是一家店铺。
店门口的门牌上刻写着晦涩难懂的文字，他依稀记得爷爷曾教给过他的沙克人的语言，和这些文字有着相似的组合和排序。这里是沙克人的地盘。
沙克人嘛...他没有把握。
但他别无选择。
他推门进去，桌椅散乱在地上，一个敦实的人类男子坐在吧台后面擦拭着银器。
“看看吧。”老板的声音低沉有力，将他吓了一跳。
“有食物嘛...什么都行。”他揉搓着手，不敢抬头。
“小哥，你有钱吗。”老板抬起头打量眼前的这个年轻人。

身上穿着破布似的衣服，一只脚上套着没有完全解开的脚铐，手腕脚腕上有着被铐具印下的红色斑迹。
“小哥，看来你是没有钱呐。”老板放下银器，检查起了储货箱。
他低着头，不愿离开。
不行，他还不能死，
他才刚从那个炼狱逃出来，
他还没有见识过爷爷给他讲述的远方城市，
他的人生应该才刚刚开始。
...
沙漠中的晚风习习，吱呀的木扇门上边，最后一丝晚霞被流水一般的夜色卷去，深黑的宇宙俨然一副疲惫的样子。
脚上的枷锁在风的鼓舞下捶打着柜台，一下，一下，充斥冰冷的韵律。
演奏着这残缺世界的唯一旋律。
嘀嗒，嘀嗒。
嘀嗒，嘀嗒。
像是老旧闹钟的最后呻吟，像是大爆炸前的临别钟声。
他突然意识到，他的人生从踏上脚下土地的那一刻就已然结束了，又或者说，这个残缺不堪的世界，也早就被战争，暴力，奴役和压榨所杀死，所肢解，所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