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货店（一）(4)

那记忆早已不清晰，我便凭着感觉画了两笔。他看了后又很高兴地说：“写的是魏碑么，不错不错，颇有神韵，但字形却变了，想必许久未写过了。”这是被他说中了，这一年来，或是因为学业，或是因为偷懒，这毛笔确实没有拿起一次。他又恳切地说：“读书写字不可一日中断。”然后仔细地看起我写的字来。
看了一会儿后，他便拿起笔自己开始写了，他右手拿着笔，将笔在砚台上舔一舔墨，左手托着衣袖，极快地写起来。不多久，一幅字便也写好了，上面用行书写着：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我仔细看看，确实是学王羲之的，而且笔法、结构都比我好了不少。我再往左边一看，落款极简单，只是时间和一个“孔”字。若是不知道的人，便疑惑这“孔”是这位孔先生，还是那位孔夫子。他写完后极高兴地欣赏起自己的字来：左手缓缓缕着胡子，眼睛几乎眯成一条缝，嘴高兴地咧着，整个人往后一仰一仰，似乎已经陶醉其中了。
过了半晌，他终于欣赏完了，于是将手一挥，把字递给我，极大度地说：“这字我便送给你了，上面的话好好记着，不能忘。最好是把这字挂起来。”我便伸出手去接。这时，叔叔便回来了，颇气愤的抱怨道：“赵家的傻孩子也真是的，竟把花露水喝进肚子里，现在肚子疼却又来找我。当时就告诉他花露水只能外敷、外敷！他却当成外服。”我和孔先生听了，都大笑起来。接着，孔先生便端起那酒壶，倒了三杯酒，分给我们。我推辞说未成年人不得饮酒，他又说：“唉，自家酿的米酒有什么不能喝的，米酒总喝过的吧。今日我们谈论书法，也算朋友了，你得喝这一杯。”我推辞不过，便咬着牙将那杯酒灌了下去。

刚喝下我便后悔了，肚子和喉咙似乎燃烧起来，脑袋也热起来，随后便迷糊了，只依稀记得叔叔与孔先生笑的很开心。怎样回家的也记不得了，只记得自己在街上看到夜空中的月亮，那月亮从一个模糊成两个、三个，最后整个天空都是月亮了……
三
第二天醒来，已到正午了。我艰难地从床上起来，头晕乎乎的，全身酸痛，仿佛被人打过。。恍惚间，昨晚破碎的记忆清晰了，我开始后悔喝了那杯酒，接着便记起那副字了。我连忙去找，然而房间里并没有，我只好下楼去找，到了楼下，便见到堂哥、堂姐了。他们似乎也刚起来，起来后专门到我家吃早饭的。
刚一看到我，堂哥就大笑起来，我正疑惑时，他便开口了：“哎呀，酒醒了呀。”——我便知道他是在“嘲笑”我了。——“你是不知道，昨晚你醉的像滩泥，身上仿佛没了骨头。若不是你那好心的哥哥我来找你，你可就要睡大街了。”我听的好气又好笑，然而又无可奈何，便不再理会他，继续找字。似乎是说的不过瘾，他又补充道：“我找到你的时候，你还挂在路边的路灯上呢，我拼命地把你从路灯上拽下来，你却大喊道：‘呜呜呜，这路灯，把我的手都黏住了，呜呜呜——’”他用夸张的语调表演着，说罢，便和堂姐一起大笑起来，一个笑的似鹅叫，一个笑的似猿啼。两人都笑的抖起来，手里的碗装的粥也似乎要倒出来。唉，我也有小布尔乔亚的待遇了。他说的那么像真的，我耐不住，自己也跟着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