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货店（一）(2)

一起吃过午饭后，父亲便回去了，店里边只留下了我和叔叔。他不说话，而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店里便立刻陷入了寂静。叔叔终于开口了：“午后店内门可罗雀，吾便去后院小憩一会，汝可店门前坐着罢，若有顾客，到后院找我便是。”我茫然地看着他，他似乎还想从肚子里搜刮出几个文绉绉的词来，最后只是打了个饱隔。我便不再看他，起身准备走到门口去。他又不好意思地开口了：“我听说你是喜欢读书的，店门口的架子上边也还有几本书，你可以拿去看的。”我点点头。
架子上确实有几本书的，我拿下一本《简爱》，老师先前布置了要看的，就借此机会完成任务好了。我翻到第一页，坐在门口，看了起来。然而只翻了两页，我就把书丢到一边了，书是极好的，老师介绍的时候，头总是向后拗过去拗过去。不知是吃饱后懒了还是正午的太阳太毒了，我竟读不出一点味道来。无事可做，我只能盯着树上的知了，这里的知了都是不怕热的，叫起来又极有节奏，这会儿声音又大了点，仿佛在嘲笑我这书都读不下去的学生。我干脆闭上眼睛不去理它们。
我醒来时，叔叔也坐在门口。见我醒了，他埋怨道：“终于醒了？”我自知理亏，便向他道歉，听到道歉后，他脸上的不愉快就消失了：“其实也没什么的，睡着了就睡着了吧，只是中午睡觉总是不好的，万一到上课时也睡着怎么办。”我便答道：“是了，叔叔说的是，我上课须再专心一点的。”叔叔满意地点点头，走进店里。嘴上这么说，我心里却是不同意的，老师讲课时说的都是些陈旧的东西，我早已听得耳朵起茧了，于是只能在座位上酣睡。

二
如此一来便到了晚上，街上的行人也多起来了，全不是白天那样。即使白天被太阳晒得愁眉苦脸，此刻也是笑着。接着，店里的顾客也多了，基本是老人带着小孩，两人或三人，有说有笑。来买的东西无外乎是日常用品，老一辈人都会持家，不到用完是不再买的，要买便是一次就买许多，最后快过期或是坏了也仍在用。叔叔在柜前招待客人，我帮着把东西装进袋子。柜台上有叔叔故意放的玩具，各种样式都有，稀奇古怪，能发光或出声。这样到结账时，小朋友的目光总会被它们吸了去，便缠着闹着要买了。然而，叔叔想多赚钱的愿望并未实现。
当看到玩具时，小孩子们总不会说的，只是睁大眼睛盯着，张大着嘴巴，口水都快流下来。带着他们的爷爷奶奶见了，总要买的——他们都宠孙子孙女。而他们一次买许多东西，身上带着也没多少零钱了，叔叔估摸着也赚了不少，便直接将这些玩具送了。如此一来，三方人都高兴了，小孩子见了叔叔，总是亲热地叫叔叔，老一辈人见了，也要夸叔叔大方。
招待完这批顾客，正门里走进来一个高大的人。我看到他时，便吃了一惊。正是酷暑这人却穿着长衫，极干净的青绿色的长衫，上面没有污渍，袖子全被染黑了；一部花白胡子，理得柔顺。叔叔看到了，便迎了上去，一面作揖一面说着：“先生好，不知今日光临寒舍，是为何事？”那人也高兴地答道：“哪里哪里，吾观足下之店生意兴隆，顾客络绎不绝，故买酒来与君共饮。”说着，晃了晃手里的酒壶。噫，这下我却知道叔叔日间那两句文言文如何来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