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例星龚事】山河承客行·第十九章(3)

若想要参天大树拔根而起，非上意从中默许而不可得。就连他当上这个太子，扳倒高家，一切不也有父皇在背后暗授机宜顺水推舟吗？
高于明说的没错，他的确是个傀儡。
是皇后的傀儡。是高家的傀儡。然后变成陛下的傀儡。
——太子。
——东宫！
——我们生来，便是谋逆！
曾呼啸盘旋在宫中的黑暗长夜仿佛化作实质的利刃抵在他的脊骨上。这一瞬间李承鄞想了很多。有许多事他明白了，有许多事他仍不明白。可他再也不会像上回在大理寺的地牢里，温客行告诉他，是父皇亲手掐死了婵儿时，那样不寒而栗了。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李承鄞向高于明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地牢永远透着阴森和冷酷，无论打扫的多么干净，总有一种陈腐的血腥气经年不散。李承鄞不喜欢，但是他仍然走得不缓不急，很稳。背负多的人总是走得比别人沉稳一些。行过昏暗的甬道时，李承鄞想起了他素未谋面的娘亲，还有明远姑姑和柴先生。
在西州的时候，明远姑姑告诉他，是高于明诡计多端，陷害忠良。柴先生始终坚信父皇对他与顾如晦的兄弟情谊和信任，相信圣上只是被蒙蔽了视听。

最终明远姑姑客死异乡，至死也只能将坟头对着豊朝的方向遥望故土。
柴先生穷尽半生，在顾家翻案追封后，将潜龙使交给了顾剑，淡然离去。
或许这样也好。
或许这样对他们来说才是最好。
永远也不会知道真相。
抬脚跨出地牢，明晃晃的天光照得刺眼。天色明朗。可那种黏着的感觉却如附骨之疽，让李承鄞几欲作呕。
今年的冬天似乎比往年都要漫长。已经三月了，前不久还下了一场鹅毛大雪。雪化后更冻得上京没有一丝人气，吹来的风都寒彻骨髓。
许是这地方太脏，春不肯至。
唯有一场大雪白茫茫罢。
时恩被吩咐等在门口，见太子出来连忙抱着大氅近前：“殿下。”
李承鄞未发一语的任他把大氅加上，问：“陛下现在何处？”
时恩低声道：“回禀殿下，今日下了早朝圣上就出宫去了。至今未回。潜龙使只打探到是出城往西去了，具体行踪未知。”
“出城往西？”李承鄞好像神思不定般重复了一遍，“往西……”
那是柴先生离开的方向！
前所未有的危机感抓住了李承鄞，让他瞬间汗毛倒立。心念电转间，他却突然明白了一个方才一直想不通的问题：高于明说，顾如晦死前问过和他一样的问题。他只是笑了笑，什么都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