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其二(2)

远远望见那尚未落的夕阳散微微光芒，搭配上灰暗的坠雨天空显得格外奇妙，只是我终归无法欣赏这诡谲之美，索性头偏向另一边不再看它。
如此，我所到那城——不，与其说是城，不如说是尚且未被毁完的废墟吧。
天不再下雨，而是改作余灰飘洒，仍带点点火星，厚得如弥天大雾的灰烬漫在天空只让烈阳透过丝丝光亮。那废墟中冰华与烈焰交织，冷热相加，风一拂面，尘土飞扬，却是夹杂些许碎屑。焦尸味正浓，隐隐油脂香气于碳化的尖桩上四溢。太阳一照，那一切反而更张牙舞爪，在冰冷的光芒下像是邪祟般扭曲舞动。
整城丝毫不见人影，就连猫狗生机也无踪。只剩下风刮过建筑残余的荒凉之声，以及光掠过碎裂琉璃而反射之溢彩。
死亡弥漫其上。
我打了个寒噤，拍了拍衣服，它正沾满罪孽的尘。我甚至听见绝望的呼喊蔓延于每一片这些灰烬在之处，它们正要我同它们去死呢。
事已至此，我也只能翻开典籍，念两句“魑魅魍魉以神之名离吾之身”等类毫无作用的话安慰我那无法安定而砰砰直跳的内心了。我感到诡异，我感到荒诞，我所知的一切就好像因为那预言与那人而破碎，使我不得不进入另一圈似乎才是真正的真理的领域，但我是多么想在我出生时就将自己塞回母亲的肚子不再出来以此逃避这个光陆离奇的世界了——我的神啊，我情愿相信您所说的真理而非直面那残酷冰冷的事实，我愿投入您最为温暖的怀抱寻求救赎，我多想化作您最忠诚的信徒而来到美妙的天国。

只是，在这片如人间地狱之地，我意识到就连回去也多么不易。送我来此的马车夫早已警告我此地诡奇凶险，只是，我却没有听那人忠厚的劝告，只身走进那地狱，现在要返回只怕是没那么容易了。
但特洛伊，特洛伊呢？她还好吗？不知残酷的命运是否也降在这孩子的身上。
我看了看身后层层叠叠的废墟， 已意识到自己竟因思索走了如此之远，那这样就继续前行吧，不管真理是如何，不管此地究竟如何，只需要勇气探索这一切就好了——勇气，呵，多么高贵的品质。
几步，我看见人影跪坐于似乎是这城市中心之地，教堂之前，尽管那里也倒塌了便是，但在这里见到人影怎能使得我不激动？
有了个可以了解到真相的机会，无论是这座城市究竟会如何至此，抑或特洛伊的去向，那预言又究竟造成何影响，至少无一不吸引着我，如果这便是真理之门的话，或许我只能冒着疯狂之险去看。
我小声地渐渐逼近那人，她正背对着我跪坐在某处，身前是由紫色玻璃碎片，烧焦的木头所拼搭成的极其粗糙的十字架。
“小姐，请问您的神智还清楚吗？”
她并没有被吓一跳，就像我所想的那般，格外沉静，格外冷漠，格外悲伤......她叹气，缓缓撑着地面起身转过来面对我。眼如死灰，生机消逝。我只得庆幸她尚未疯掉吧......有了个勉强可以交流的人总比一声不吭就发疯好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