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亨利：托拉斯的破产(5)

“不出一小时，安岱的微醺变成了酩酊大醉。他外表仍旧很庄重，还能保持平静，但是内心却充满了意想不到的东西，一触即发。
“‘杰甫，’他说，‘你可知道我是山口——活山口？’
“‘那原是一个不说自明的假设。’我说，‘但你又不是爱尔兰人。你为什么不按照美国的语法规则和修辞说“人口”呢？’
“‘我是一个火山的山口。’他说，‘我浑身火辣辣的，肚子里填满了各式各样的字句，非找一个出口不可。我觉得千千万万的同义字和词类在我身体里翻腾，’他说，‘我非发表一次演说不可。喝了酒之后，’安岱说，‘我总是有发表演说的倾向。’
“‘那可不妙。’我说。
“‘据我记忆所及，’他说，‘酒精仿佛能激励我的朗诵和修辞意识。可不是吗，布赖恩①第二次竞选的时候，’安岱说，‘他们总是给我喝三杯杜松子酒汽水。在银本位的问题上，我比比利本人还能多讲两小时。不过最后人家让我相信还是金本位好。’
①译者注：布赖恩（1860—1925），美国律师，1896、1900和1908年三次竞选总统，均失败。他的竞选纲领之一是主张货币银本位制。

“‘既然你非把过剩的话发泄出来不可，’我说，‘你干吗不到河岸上去说一通呢？我记得好像有个名叫坎塔里德斯①的老演说家，时常跑到海边上去发泄他肚子里的废气。’
①译者注：坎塔里德斯（cantharides）是鞘翅目昆虫斑蝥，它的干燥虫体内有剧毒，皮肤接触可致水泡。杰夫说的老演说家应是希腊的德莫斯特尼斯（前385？—前322）。
“‘不行，’安岱说，‘我非得有听众不可。我觉得，如果我滔滔不绝地讲起来，人们就会把贝弗里奇参议员①称作沃巴什的伟大的小斯芬克斯石像。我一定要召集一批听众，杰甫，让我这个话语膨胀病缓解一下，不然它会往里发展，害得我觉得自己像是索思沃思夫人②的毛边精装本。’
①译者注：贝弗里奇（1862—1927），美国历史学家，政治家。
②译者注：索思沃思夫人（1819—1899），美国通俗小说家，作品以情节取胜，一度甚受欢迎。
“‘你想做的演讲是不是牵涉到某些特殊的定理和主题？’我问道。
“‘我没有什么偏爱。’安岱说，‘无论什么题材，我都能高谈阔论，曲尽其妙。我可以谈俄罗斯移民，约翰·济慈的诗歌，关税，卡比利亚①文学，或者排涝，并且能够轮番使我的听众啜泣，号哭，呜咽，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