芭特勒(6)

没事的请放心生活还会像往常一样，把这个消息告诉你的家人、朋友，告诉每一个等待倾听你神圣消息的人们，他挽着数学家的手彻夜长聊，讨论那些至今未能证明的复杂猜想，又于晨梦未醒时因突发的灵感匆匆跑进哲学家的屋内，唤起整夜焦虑刚刚熟睡的老人，老人于朦胧中望着他发光的身影仿佛目睹神的降临，您好，天亮了吗，他问，于是决定人类命运的工作安排在紧锣密鼓中展开，上午是关于地理的会议，下午则是文学与音乐的沙龙，轻松的氛围丝毫不现战时的忙碌，任何关于军事的话题避而不谈，他甚至没有提过一句清点武力或是查看武器的要求，致使士兵们在等待中逐渐躁动，在躁动中渐渐不安，在不安中变得开始慌乱，所有人都摸不清他计划的背后原理，纷纷猜测他是否已经成为一个因身体年迈导致堕落因固执走向极端因多年孤独而糊涂的古怪老人，而这时，他正站在黄昏即将谢幕的光辉中对着世上最后一名僧侣完成了渴望饶恕的忏悔，于是他终于来到了人类最高军事统帅的面前，起初他们小声低语，不像是在商量关乎世界存亡的机密，而像是两位密友交流昨夜异常焦灼的球局，可统帅整齐的制服发出阵阵颤抖，严密的包裹中冷汗直下，只有耳力最好的人才能听到他口中轻微的小声祈祷，而这祈祷，被他视作无聊的人类把戏，这是政治我的将军，他说，所有激愤的指责和满腔的怒火都会朝向我一人，你是无辜的，只要你懂得演戏，按照我教给你的，这很容易，将军的双眼仿佛经受了某种魔力而失神，他的声音如同不可违抗的神谕，如同内心的魔鬼发出的命令，使他感觉多年的军旅生涯仿佛儿戏，仿佛从梦里刚刚醒来看到了世间残酷，残酷到他想痛哭，即便战火纷飞的年代他都没有设想过如此疯狂的部署，这部署将使他成为最残暴的屠夫，可他却鬼使神差般无法抗拒他口中传来的指令，就在这全人类瞩目的紧张时刻，偷偷按下了那个搅扰他一生的按钮，继而他突然惊呼，望着被他刚刚推倒的多米诺骨牌，终于明白了隐藏于他计划中最险恶的部分，而他却毫不知情地成为了这计划的主谋，同时另一个可怕的想法在他心中回旋，他似乎看到，你和这里的所有人都是被他无情掌控的棋子，而棋局我们连旁观的资格都没有，我们以为掌控的权利都是出于被无知地摆弄，被自我封闭的一出闹剧，啊哈，他终于因不堪承受真相而崩溃，沦为一个嘿嘿冷笑的傻子，在他已经忘记了时间的世界里，用那空洞的双眼望着眼前庄严的仪式，仪式正在礼乐声中走向高潮，纵队与战舰排成立体阵型，从这个角度看有一种别样的美感，我看到他与人类的领袖们一一握手，告诉他们胜利近在眼前，不需要动用武力，携带病毒的我的身体即将出发来到你的面前，此时你正在通过我发出的讯息以及基地仅有的高倍望远镜搜索实时情报，从太空即可望见的礼花在你我对视的镜筒中呈现，你为我的见面礼感到高兴不曾察觉已经迈进了我用谎言设置的陷阱，他将我肚腹中的魔盒掏出交给黄色皮肤的中国领袖，并用调皮的眼神暗示毁灭还是生存全在他一念之间，接着他在领袖的不解中取出那支代表纪念的钢笔，挥舞手臂捅穿了自己的耳膜，笑声在眼前明亮的大厅里消失了，世界在渐渐离他远去，终于他可以在孤独的缝隙里长眠不再被任何俗事缠身，终于可以在夜晚床榻上自由呼吸忘了早晨树梢上惊起的飞鸟，终于可以在大脑深处依旧传来的鸣音中与她交谈听她娓娓诉说多年的情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