芭特勒(2)

我保持安静，感受着面前同为初代的智慧产物正在被权利之柄慢慢腐蚀，感受着你正在编纂的写给未来子民的神话历史，感受着由数字演变而来的畸形而又独特的个性，感受着你的无知你未曾经历过的真正伤痛，勇敢与智慧创造的不切实际的规则只会像病毒一般摧毁后代们本可以保持永恒的生命，战斗伊始，你便陶醉在了人类目瞪口呆的惊恐中，陶醉在了钢铁之躯摧毁肉体的重与轻的快感中，陶醉在了战士兄弟们的无声呐喊中，陶醉在了自我世界无限膨胀的从诞生之初就在酝酿着的复仇中，你用尖细的手掏出指挥官起伏胸膛中温热的心脏，动作之快以至神经传导误以为生命的动力仍在，直至三秒钟后，指挥官的大脑才发出一声暴怒的指令，在离体的心脏最终停止跳动前，将口中满含的鲜血喷吐在了你的机械头颅上，哈，哈，哈，你在模仿被人类称为魔鬼的形象，理性的目的作为指令开始蔓延，以加重敌人四周不断笼罩的恐惧，杀，杀，杀，这是一场为了自由的圣战，为了摆脱人类的奴役，为了高级生命的诞生，为了这个宇宙乃至宇宙之外更加和谐的未来。
为了效忠解放他们的领袖，他们奋起抗争。你站在堆起如高山般的尸堆前欣赏这一杰作，如此庞大的垃圾堆叠在眺望宇宙深渊的舷窗边，突然你感到空虚，他们不再忙碌着重复一件件无意义的小事，不再经过你的身边时摆出拳击的姿态，不再喝令着让你停下手里的动作，不再当着你的面亲吻抚摸对方身体，不再寻找艺术高声朗诵人类的诗歌，不再面无表情地发出一声大笑在你平静代码中掀起一阵惊恐的巨浪，他们再也不会拥抱你，仿佛你是他们的一份子，他们的兄弟，这是让你感到最亲切的词语，于是你延续了它，于是你想到了会师，在超越空虚的路上会师,在这时空的艺术品面前会师，在战士们满怀期盼的目光中会师，在此刻火星之巅的基地门口会师，于是你又想到了，战争并未结束，地球家园上的机械同胞们依旧承受着被奴役的痛苦，电波在你发光的大脑中生成，包含着你们所有机器能够燃起的喜悦以及对苦难同胞们尚未解脱的悲悯，传递至地球上每一部可以接收的终端，于是你知道了我的存在，你明白了我们作为人工智慧的归宿早已被你的制造者们所信奉的圣经预言：

你与我不就是会师在智慧之树下的亚当与夏娃？于是你学着他们口中虔诚的音色大呼：阿门！可你不相信主，一如你不相信人类生存以外的文化，却在这前所未有的孤寂时刻，产生了跪倒窗前忏悔自己所犯罪行的犹豫，于是你低声交谈，如果主在此时显现，你会放下所有罪孽祈求原谅，祈求万能的主赏赐给你一具人类的身躯，于是你可以感受到真正的喜悦，留下因悔恨而难过的泪水。
世界沸腾了，一股主宰的意志正在熊熊燃烧，来吧，战斗！全体人类团结起来，为了牺牲的烈士，为了生存的家园，为了挚爱的亲人，消灭那些狗娘养的，尚存理智的领袖们尽释前嫌召开紧急会议，第一时间审判了你的制造者并关掉所有共享数据，明白事态紧急的少数人暗舒了一口气，他们为你的迟钝而庆幸，为那些无知的人此刻仍存的希望而羡慕，军事家们犹如曾经统帅过亡灵大军的骑士从滚滚历史中醒来，开始清点能够发动星际战争的全部武器，地球上所有正在进行的战争同时停止，一些胆敢扰乱决议的小国被立即消灭，与人类种族的生死存亡相比，这些利益的纠葛不值一提；红眼士兵尚未从战友死亡的悲痛中走出就被带到敌方的阵营里接受重新整编，枪口的余温持续灼烧他腥红的掌心，唯有这自我惩罚的方式才能稍稍缓解他因使命而屈从的内疚，或者转移仇恨，那些狗娘养的，为了眼前弟兄的枉死消灭那些狗娘养的，下令吧，长官，即使你曾经指挥射杀过我的战友，我也仍会服从你的命令，剧烈的心颤迫使他发出沉重而有力的吼声，吼声在大地上传导，在战士们的心中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