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似霜(3)

晚上的接风宴上，冲正和乡亲喝了很多的酒。喝的摇摇晃晃，喝的恍恍惚惚。可冲正觉得，自己越喝越清醒。宴罢，乡亲们送他回家，到了大门口，冲正扒着吱吱作响的木门，执意要去看毓秀的坟。乡亲们拗不过，只好带他去。到了墓旁，他说他要给毓秀翻土，让邻里都回去。毓秀的墓，安在山里的缓坡上。夜晚的月光又圆又亮，金黄金黄的，照着坡上生长茂盛的野菊花。风一吹，花瓣迎风起舞。下山的邻里走到半山坡，忽然，一声凄厉的哭声惊断了徐徐的风，惊醒了昏睡的家犬，惊醒了丛中的鸣蝉，惊的田里的麦苗弯下了腰……哭声一声堪比一声的悲恸，听的人肝肠寸断，听的人眶内发烫……
2000年，中国开始了新纪年，村庄也终于开始与外界联通。村里集资修路，冲正拿出了5万元。他既不要表彰，也不要奖励，唯一的要求是希望道路两旁植满野菊花。
几年前，冲正病逝。走的时候冲正紧紧握着一条红头巾，他请人帮他扯一匹红绸缎。他说，红头巾是他和毓秀的信物，走的时候要带着，方便相认。红绸缎是给毓秀准备的盖头，到那儿以后，他还要再娶她一遍……
冲正一直躺在床上吊着一口气，捱到了秋凉，坡上的野菊遍地生香的时候，冲正闭上了眼睛，安心的走了。

如今，那片野菊坡依然存在，每年定时定点的花香如故。两座紧紧相畏着的坟墓，在菊坡中听闻风声雨声，轻嗅桃李稻香，每每炊烟肆起，时又秋荣，便又匿于旧枋暗里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