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似霜

西北的绿山野里，有一隅村落。村旁有一条浅浅的溪，每逢春秋时节，家家桃竞李放，村道暗柳成行，上百年的老榆树旁叽叽喳喳的围坐着老人和小孩。
毓秀是在一个初秋随着冲正来到了小村庄。十八岁的毓秀，霎时就被遍地的野菊花夺走了目光。淡黄的、嫩黄的、金黄的瓣，聚簇着焦黄色的心，风一吹，草涌花风。飘游的金黄花瓣落在毓秀的肩上、发丝上、酒窝里……那时的毓秀，轻风作嫁衣，道柳当伴娘，金菊比华簪，流水奏乐章……毓秀，成为了村中最美的新娘。那个秋天，村中欢声笑语、喜气洋洋，迎接着初来的毓秀，祝福美满的新人；那个秋天，冲正和毓秀的小屋外，植满了金黄的野菊，像明晃晃的太阳。
那时，买洋货的铺子里，一分钱可以买四个洋糖。冲正每次忙完农活，就扛着锄头，到洋货铺里买一分钱的洋糖，回家后，偷偷藏在毓秀的口袋里。毓秀每次发现后都又惊又喜，笑骂他浪费钱，却又如获至宝似的捧在手里看了又看。四颗小小的洋糖，是毓秀和冲正穷苦日子里唯一的甜头。
第二年秋，村里的年轻男人都争先的外出觅活，冲正和邻村的几人决定一同去城里做建筑工人。临走的前一晚，冲正将几乎所有的钱，都偷偷压在了毓秀的枕头下。第二天清晨，毓秀站在村口目送着冲正。冲正看着单薄的毓秀，站在一丛野菊花旁，风将毓秀的衣衫和发丝拉扯的东升西落。冲正一遍一遍的喊:“回去吧，天冷。”毓秀只是冲着他笑，冲正看见了毓秀眼里的泪花，头一低，疾步钻进了车厢。车一路颠颠簸簸的走，冲正拉开了布包，包的一侧，有一方红头巾，那是毓秀当年嫁来时的“盖头”。头巾里，放着昨夜枕头下所有的钱。冲正握紧头巾，把头埋进怀里，再不做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