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迪契:一号楼房(9)
“出什么事了?”我母亲问,恩纳玛比亚马上开口说话了,好像他就等着人家发问。他的伊博语说得很平稳,语气既不高也不低。前一天,他们牢房里塞进来一个老人,大约七十五岁上下,一头白发,满脸皱纹,身上有一种退休官员的老派清廉气质。他的儿子因抢劫武器被通缉,警察没抓到儿子就把他给关进来了。
“那人什么都没干。”恩纳玛比亚说。
“可你也什么都没干。”母亲说。
恩纳玛比亚摇摇头,好像说她没听懂。接下来的几天里,他变得更压抑了。他的话少了,而且大部分话题都跟那个老人有关:他没有钱,买不起洗澡水,别人都拿他取乐,或是污蔑他把儿子藏起来了,牢房老大对那老人根本不屑一顾,而老人看上去非常害怕,显得那么弱不禁风。
“他知道儿子在哪儿吗?”母亲问。
“他已经四个月没见到儿子了。”恩纳玛比亚说。
父亲也说了一些看法,他说不管那老人是否知道儿子的下落都与案件无关。
“当然啦,”母亲说,“这么做是不对的,但警察一直都是这么做的。如果他们找不到要抓的人,就会把他的父母或亲戚给关起来。”
父亲的膝盖轻颤了一下——那是一个不耐烦的表示。他不明白母亲为什么要提起这个显而易见的事实。
“这人生病了,”恩纳玛比亚说,“他的手一直在颤抖,睡觉的时候也在抖。”
父母都沉默了。恩纳玛比亚拧上保暖瓶盖子,转身对父亲说:“我想把这些东西给他吃。可是如果拿进牢房,那个阿巴查将军会夺走的。”
我父亲走过去询问那个值班的警察,是否允许我们见一下恩纳玛比亚牢房里的那个老人,就几分钟。这回当班的是一个尖酸刻薄的浅肤色警察,母亲每次把贿赂他的炒饭和钱塞过去,他从来都没一个谢字。这会儿,他嘲笑我父亲说,让恩纳玛比亚出来已经足以让他丢掉饭碗了,而我们居然还想把另外一个人也弄出来,我们以为这是寄宿学校的家长访问日?难道我们不知道这里是关押犯罪分子的高度防范之处?父亲回来了,坐下叹了口气,恩纳玛比亚沉默地抓挠着他的疱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