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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红之舞(3)

“我当过路易十六的刽子手,雅各宾派的阶下囚,还有拿破仑的兵卒与沙皇亚历山大的俘虏,幻想过饮马顿河,也干尽了龌龊事,结果一切都是过眼云烟,终于明白了活着没有意义,活着非常艰难,活着...就是为了活着。”
“看来荒诞的时代把我们都变成了死尸一般的人,晓得活着很难,却又没有慨然赴死的勇气。”
我塞了六十一戈比给循着镣铐碰撞声前来的看守,打发他走远了。
“但这算是成人的第一步,这世上活着的不只有巴黎绅士和凡尔赛宫的蓝血人,大多数人就和你我一样为活着而活着,他们和老爷们、夫人们生下来没什么差别,只不过有的是产钳接来的,有的落在沾着血污的破棉絮上。”
“前任托博尔斯克市长就死于你这些奇思妙想吗?”
“既然本来没有什么不同,那为什么有人以迫害奴役为乐,有人却不得不奴颜婢膝,如同天生戴着一副马鞍?”
我熟稔她的语句,在九十年代的每个花月、雾月和雪月,因着这样的大义,革命广场人头滚滚。
自由啊,多少罪恶因你而行?
可我无意反驳她口中所言,心中所想。我,还有整个桑松家族如同暴雨中的飘萍,兜兜转转,最后又回到原点。

野红之舞


君主掉了脑袋,另一位君主来了,之后,我听说整个欧洲勉强按倒了他。
接着,鸢尾花旗又飘在每一个法兰西居民的头顶,他们一边舔舐十年二十年来的伤口,一边学着习惯旧主子。
我和因我们流尽鲜血的同胞一样,因浸淫苦涩而日趋麻木,只是无神地凝视着她,像是远观无声的野鹤。
迎着她融在夜色里淡漠的视线,我瞥见她捻起而不住颤抖的指尖,那是令我数度流连的舞蹈的起手,月光当下,她仿佛来自东方奇妙故事中的女神。我麻木的精神竟一时为生发自枯竭之处的美丽所震慑。
“时候不早了,回去睡觉吧,明天还要仰仗你的手艺。”
“‘剃刀’大概会觉得你的味道很特别。”
“委屈它尝一个低贱女人的血。”
“无论贵贱,人能拿来砍的都只有一颗脑袋。”
野红因这冷酷的幽默感莞尔,无分贵贱,注定一死。
“好梦,野红女士。”
“好梦,我的小少爷。”
我知道野红目送着我消失在走廊的尽头,她要走了,没有什么眷恋,没有什么希望,她的火焰大约是烧尽了。

野红之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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