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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红之舞(2)

“不用可怜我,”
我掩饰着的那一丝难过像是被看穿了。
“世上可怜人那么多,没几个痛快地活到我这岁数。”
她艰难地拖着铁索,环抱枯瘦的双腿,没有活气的笑颜挤压着因营养不良而陷出的褶皱。
我也确实没有资格可怜她。
被行会绝罚,辗转流落西伯利亚的我被断头台和绞索抢走了生计,沦为出价高者的杀手、打手或保镖,巴黎自不必说,在马赛、第戎或者图卢兹,拉佩尔·德·桑松大约已是所有新贵的笑柄了。
可这儿不是巴黎、马赛、第戎或者图卢兹。沙皇指望他那些不够忠顺的臣民在地方总督的看管下能在远离欧洲中心的苦寒边鄙之地为俄罗斯人开辟新的生存空间,但无法的秩序和不愿惹事上身的地方大员最终达成了某些不成文的协定。
即便在相对接近欧俄的托博尔斯克,西西伯利亚首府的荒郊野外也挤满了政治犯、恶棍和投机者,随着发配西伯利亚的处罚越来越经常地被使用,抢劫和谋杀变得如呼吸一般平常,曾对流人展现慷慨的农民与市民如今因恐惧而屈膝奉献。
但无法无天也是某种形式的自由,这儿没人会在意落魄的巴黎老爷行刑时如何发狂,将犯人斩成十几块,反倒因这不光彩的履历,总督、监狱长和各色地下人物都乐意暂借我这双血手。

野红之舞


那个被迫子承父业的小桑松早就死了,吉普赛剧场的首席舞者野红女士也一样,这儿只剩下将要杀人的人和将要被杀的人。
我甚至不曾知道她的真名,只知她是剧场场东戈达老爹的独女。野红是她红颜薄命的母亲挚爱的花,她年少时鲜艳的舞裙上有这花的颜色。
“我的真名不重要。”
她仿佛看穿了我的想法,笑靥又有了点生气。
“未卜先知是罗姆女人家传的本事,想知道我为什么叫做野红吗?”
“你以前说过。”
“那不妨再听一次。”
她无论如何是会说的,我默许了老朋友的任性。
“我妈说过,它是冰冷的野火,如燃烧般盛开,也如熄灭般凋谢,凋谢的地方会开出剧毒的月地黄。”
我递过的苦咸井水在她干裂的唇角碰了碰。
“活着的时候动人心魄,死去也要燃人肺腑。”
“看来你一直活在她的愿望里。”
“苦难和流浪是罗姆人注定的命运,幸福和长寿对我们而言太奢侈了。我精彩地活过了,没有遗憾...只是可惜你,我的小桑松少爷,你在法国服侍过一个革命政府和两个王朝,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活着?”

野红之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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