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家的公子疯了(4)

林襄不是本地人，自然不知，当下只得点了点头。
“可我从小并不喜欢学习，于是我父亲让家里一个仆人的儿子过来跟我一起读书，权当是伴读书童。”
“那个‘伴读书童’啊，他年龄比我大一点儿，背书比我快点儿，理解的比我透点儿，胆子比我大点儿。干什么事儿都比我利索，我素来是把他当哥哥看待的。”说到这里，翠喜已端上了茶饮，林襄举杯饮了一口，问道：
“那此人后来怎样了？”
“后来啊，有一天，父亲突然要赶他走。哪怕我怎样求情，父亲总是不松口。我就去问父亲：到底是为什么这样做，父亲却非常粗暴地打断我，然后让仆人把我赶回屋子里。”
“到底是为什么呢？”林襄随口应道，他已经猜到了这心病的症结在何处。
“仆人们说，是他父亲偷了父亲钟爱的琉璃杯。于是父亲要赶他们一家人走。”
“那您信吗？”
“算是信吧，我只是不理解，他的父亲干的事，为什么要惩罚到他的头上来？那天下午，我偷偷溜进中堂，却看着他被打到昏厥，再被人踹出门槛。我想去扶他起来，却怕仆人们发现，不敢作声。”
“等到十年之后，我再见到他时，他已经......”

“怎么样了——
雕梁画栋之下，方寸红尘之上，两个少年驻足对立。
锦衣玉食之下，缊袍敝衣之上，两人一个俯视，一个佝偻着背，不敢抬头。
他终于开口了，开口却是这样的话：“老爷，您贵体安康？”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有些哀伤，但更多的是一种熟练，似乎已在脑中排演了上千遍。
“这是个疯子，我并不是我的什么‘伴读书童’。”在他惊疑、绝望而麻木的眼神中，公子说出了这样的话。
公子转过身去，两个门房正要撵走他，公子却突然加了一句：“不过，把他接引到我卧室里来，我想会见这疯子。”
“之后，我给了他几两银子，也算是接济，但是我还是不肯承认他是我的‘伴读书童’。”
“我只是......怎么也相信不了，当年那个聪慧机智，胆大心细，对我无微不至的哥哥，如今成了那么一个可悲的乞丐。”
“我怎么也承认不了，那个处处比我强的哥哥，如今成了最卑贱，最污秽的一个贫民？”
“为什么呢？难道只是因为我是主人的儿子，他是仆人的儿子吗？父亲怎么就有权利一句话毁了另一个人的一生？我又有什么资格站在高高的台阶上，对着佝偻畏缩，低声下气的哥哥说：‘这是个“疯子”’？我不过是命好些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