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晨昏线(4)

言毕我和朝都不再说话，毕竟我知道我其实根本没有心脏。
朝是个很好理解的人，她无非是在有限的时间中在生死两方的交界处尽可能眺望彼岸，去理解那个她注定会去往的地方。一个能看见亡灵的人，一个从小与亡灵作伴的人，她对生死的看法注定与别人不同。我和朝又不一样，朝有鲜活跳动的心脏，对喜怒哀乐有所感知，对我而言是不可思议的，就像我不能理解为什么朝说在夜晚哭泣一样。
然而朝似乎很了解我，我懒得去多想这件事，直觉告诉我因为我是朝创造出来的，理论上是我的造物主，造物主了解祂的造物，那就是这样的吧。
我们心安理得的占据着昼与夜，我守在夜里遥望彼岸灯火，那条通向彼岸的小径永远不会为我显现，就算躯体损毁，我的精神仍在，却只能流浪在火宅，无法轮回转世也无法离开人间，朝这样的人在世间或许不会有第二个，很久很久以后也就不会有人看到我飘荡于尘世的灵魂。
朝总是笑，透过她的笑我能看到复杂的灵魂，然而我们被昼夜间的晨昏线隔开，朝不曾踏进我的黑夜，而我试图走向朝的白昼。
也许还是因为我生来与别人不同，所以我身上那种叫做感情的东西，或多或少也有点缺失。

7.
我问朝死亡是什么，朝想了想说，大概是蝴蝶在飞过下着雪的村庄，最后被夜色淹没，躺在白雪下。我想象了一下画面，在某本书上看到过冻死的人弥留之际会感到温暖，死亡在朝看来也是温暖的吗，朝补充说那会有回家的感觉，就像游子回到阔别多年的故乡，说这话的时候她坐在椅子上，腿上摊着一本绘本，许多幽灵趴在书页上，发出小小的声音。
我对死亡没有什么概念，朝的描述其实很抽象，我听得懂，但无法做到感同身受。死亡只是长眠，我一直是这么认为的，但我不会做梦，睡着也只是普通的睡着，睡眠对我来说是再无聊不过的事。
樱国的人们似乎对生死的问题会想得很深，在这点上我与他们有相似之处。看到来墓场埋葬逝者的人们号啕大哭我就会忍不住想他们为什么这么难过，死亡只是长眠，一定会有轮回转世的那天，鲜活的人的灵魂是不变的。然而看到他们的悲伤如此真实我也会对自己的想法产生疑惑，对自己心中定义的“世人”产生疑惑，有时候想得太多影响到了自己的情绪，朝对我说只要坚持我的看法就好，因为世人其实本质上都一样，往上的天性内在皮囊装饰也许会有所不同，毕竟人没有完全一样的大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