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向云亮】不思量，自难忘(5)

“陛下且先入白帝城歇息，云自当引军断后。” 
子龙啊，子龙……如何一去便不见回转……
明知子龙不会有所知觉，可他还是尽可能将动作放轻、放缓，口中还喃喃数着：“十八、十九……”等拔下最后一支箭的时候，刘备的眼眶终究还是湿润了，整整二十一支箭呐！将这坚毅的胸膛戳得千疮百孔，锥子一般的箭头没入血肉，该有多疼？刘备不敢再细想，他只用力将赵云揽入怀中，死死抱住，一颗颗滚烫的泪珠重重砸在了染血的盔甲上，冲淡了血迹，也带走了赵云在这尘世的最后一丝缱绻。
刘备就这么坐在地上拥着赵云，也不知过了多久，宫人实在看不下去，上前进言要刘备保重龙体，刘备这才回过神，忙道：“地上凉，可别再冻着子龙。”说着就要将赵云从地上拉起来，可赵云身子早已僵硬，他又如何拉得起来？刘备急的直掉眼泪，不知如何是好，只像个孩子似的望着关张二位小将，二人抹抹眼泪，走上前一人拉着刘备，一人扶住赵云，想要说些什么宽慰刘备，可却不敢张口，生怕一张口就再憋不住放声哭出来。

磨蹭了半天，还是马良一句话提醒了刘备，“陛下，给赵将军梳洗一番，换身衣物吧，赵将军素爱整洁，让他走得体面些。”
着了温水的手巾轻轻擦拭过赵云面颊，刘备捧着赵云的脸，自顾自的说道：“当阳那一回，弄得比今日还脏，我的白面将军啊，都被鲜血染成红脸关公了，那一回落下了病根，你个混小子，也不当回事儿，这一身的伤痛老是瞒着大哥……”念叨着念叨着，衣物与伤口的粘连已被尽数化开，褪去破败不堪的衣物，刘备这才看见一道狭长的伤口自赵云耳后延至颈间，方才止住的泪水再一次夺眶而出，致命的一击，竟藏得这般深……
一身象牙白直裾，外束鞶带，更衬得赵云面如冠玉。恍惚间，刘备只觉得一道目光自榻上投来，他没来由的认为是赵云在冲他展眉，慌忙抬眼望去，苍白的面容却是一丝波动也无，沉静如斯。他怎么忘了，子龙笑起来的时候浅带梨涡，眼波深处犹如两点星火，暖如春风，可不是如今这般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