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怪故事·柳崖外编（十一）(4)

后来过了数年，闯军来到山西搜刮军饷，但凡大户人家都没能幸免，王公十分忧虑祸及自己，忽然听说有个将军来家中拜访，屏退左右求见王公。王公很奇怪，等他出来迎接，那将军顿时长跪于门前，王公愈发惊讶了，那将军说道：“您还记得数年前，脏脚鼾睡的那个人吗？幸得器重，如今我跟随闯王，挂将军印。闯王下令派遣追集饷银的官员时，我担心殃及您，于是求得猗氏这地方的差事。您不用再担忧这件事了。另外，我有要事请求您，能否让我进去详谈？”王公将之扶起，请他入宅，仍然坐于原来那间书屋。王公说：“因世道混乱儿家财散尽，这是天地间盈缺的常态。只是担心足下以英雄气概追随李闯，虽然今日让我摆脱灾难，这是徇私情，不是大义。窃以为足下不可如此。”将军说：“我因为家中困苦没有出路，因而不得已跟随闯王，这也不是我的本意。”因而问道：“闯王能成大业否？
”王公说：“不能。自古只有不嗜好杀人的，能成就大业。如今李闯好杀戮，贪财无厌，是天下之贼。足下应当早作计划，若继续陷入深渊，将来难以避免凶祸。”将军点头同意。他在这里停留了十天，告诫下属兵员这里秋毫不能动。等到闯军离开山西，就遣散了自己的兵，独自进入中条山中避世，最后不知所终。

柳崖子说：很多人说国家衰亡的时候没有英雄，此言差矣。我看他干着扛木料的活就敢脏着脚睡在那锦榻上，其度量真的有过人之处，得到一知己而能时刻不忘。倘若明末的时候朝廷能给他数千兵卒，谁知道他就不能立灭闯之功呢。献身无门，无奈从贼。从贼不可，于是遁世。抱有豪杰的志气，白白委身于中条山中与溪水竹木同生共死，名声湮没而无法彰显，实在让人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