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君皆有病·十二（惶恐滩头说惶恐）2·2(7)

成岭仍愣怔在原地。从昨夜到今晨，他听到的见到的一切，简直堪称变幻莫测、跌宕起伏——救命恩人一夜之间变成灭门的仇人，可仇人居然并不在意与他之间的恩怨，仍然坚持把他当亲儿子养在身边。面对如此变故，他委实已然难分悲喜，不知该如何回应了。
我微微垂下眼帘——人与人之间相处大约真是有什么机缘的。也许是幼逢变故，亲缘浅薄，温温待人从来便是淡淡的。他对我体贴入微，衣服的厚薄，饭菜的咸淡，我甚至不用开口，他便已安排得妥妥当当。我却似乎永远都摸不准他想要吃什么，想要干什么，他说给我听的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又是假的。但他对成岭绽开的每一个笑容都那么真实。我还是第一次见他对人如此掏心掏肺。我不知道他图的什么，也不需要知道。该说的，我都说了。无论将来走到哪一步，都是自己的选择。我轻咳一声，生硬地转过话题：“我们先吃饭吧。”

“好啊，”温温似乎全没看见成岭的尴尬和纠结，也浑然不在意少年人略带闪躲的眼神。他一手搂过那单薄的肩胛，向路的那边走去，一边兴致勃勃地道，“要不，我们去醉仙楼吃。我上次和你父亲去吃过，菜很好吃呢。”
但成岭毕竟年少，即使有些许小心机，也并不能有成人似的城府，真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他努力地做出个笑模样儿，笑容礼貌却疏远。温温揽住他，他僵了一下，顺从着没有拒绝，却再不像以前那般亲昵了。温温说吃饭，他便乖乖在桌边坐下。对着满桌精致的饭菜，他坐得笔挺，拘谨地守着自己的饭碗，低眉顺眼地认真咀嚼着机械地塞进口中的白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