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君皆有病·十二（惶恐滩头说惶恐）2·2(5)

又有谁能看出这等高妙清华的皮囊下藏着的是怎样的真相呢？
但他对成岭，确实是出自真心。
有愧疚，却也有他几年对不断失去的自己亲生骨血的期待和绝望。他是实心实意为成岭考虑，多半是怕自己一个疏忽成岭被鬼谷追杀，才恳求我收他为义子。
但是，温温，你真以为，我就能护他一世平安么？
就怕他到时候白白丢了性命。
我看着少年的脸色在明灭不定的月光下不断变换，因仇恨而怒瞪的双眼渐渐黯淡，然后下垂，蒙上一层薄薄的水光，牙齿却依旧紧紧切入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再叹一声。索性恨就罢了，简单干脆也爽利，最怕的便是这种将人心慢慢放在火上煎烤的纠缠不休的苦痛。我很是诚恳地道：“张成岭，我觉得你继续留在这里会更好。”

他垂着头，眸中的泪光凝聚起来，在眼眶里打着转，薄而瘦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却一句话都不说。
可他最后还是坚持跟着我来了，说要感谢温谷主多日的照顾，即使我跟他说不必再多礼。
他低着头，跟在我身后踢踢踏踏地走，步履沉重，却一直没有停。我站定，他也便站定。我听见他在我背后深深吸了一口气，才站了出来。
温温却早已抬眼望过来，轻轻摇着折扇，神色如常：“你们来啦？快过来吃早餐吧……”
少年满怀戒惧地端肃了脸色，拱手行礼，声音很低，却几乎是一字一顿：“鬼主大人，谢谢您。救命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