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 三(6)

我愣在原地，回头看他的时候仿佛看到了很早以前抓着我的衣领压在我身上低吼的他，他当时也这么问我。
那时候我们从医院回来，他手上缠着绷带，校服上还全是血，老师让我先带着他去宿舍换件衣服，结果刚一进门就被这个浑身血污的人压在身下。
宿舍门还没关，当时正上到早上第三节课，还有很久很久才会有人进宿舍楼。
我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窘迫。
他身上的血污是因为我造成的，我自虐一般这么想着，不忍去看他直勾勾盯着我看的眼睛。
他问我：“你喜欢我吧，庄允南。”
我其实一直都不满于他过于直接的想法和行为，但我也知道，这可能不是他的错，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喜欢把别人极力掩饰和妄图维系的东西赤裸裸地拿给人看。我也知道他想要的也是这么一个直接的答案，他自己也明白这不好做到，所以选择先赤裸裸地展现给自己，然后再强迫别人去回应，但是这实际上很不公平，因为他给自己留了接受的时间和余地，却没有给我留。
当时我们才初中。
我哄他：“先去把衣服换了。”一句话还没说完，就看见他的脸直直地压下来，我别过脸去，终于无法克制地挣扎起来。我听见他冷笑一声，然后说：“你轻而易举就能推开我。”

他说的对，我还真没有见过比他还要手无缚鸡之力的男的，他说他小时候老吊瓶吃药请假日积月累地体质就差了，但是明明对于某些事的心理接受能力比任何人都还高。
此时心理接受能力很高的家伙揪着我的衣领，一边流眼泪一边说你告诉我答案就好，我很难受，难受得不能再难受了。
他俯下身子，缩在我胸前，用我的衣服擦他的眼泪鼻涕这么和我说。
我拍拍他的背，不打算骗他：“我们是最好的朋友，许桎，要中考了。”
他轻微地颤抖了一下，仰头来看我，一双眼睛红彤彤泪汪汪的。
我当时只觉得瘆人，但是心脏还是不受控制地边剧烈颤抖着边疼痛着。
“我爱你，”我回答他，我感觉我们互相抓着的手在颤抖，不知道是他还是我，还是两个人都在抖，一股寒意顺着我的尾椎蔓延到天灵盖，我好像能料到许桎接下来会说什么。
他说：”你不要爱我，这样会很难受的。”“不是说好了吗，”我打断他，“许桎，什么意思？”
他深吸一口气，然后缓慢地吐出来：“我们和平分手，然后你尽快把我忘了，去过好你自己的生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