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故事】我小时候(4)

过了小年，瞅个暖和日子就要开始蒸馍了——天暖，面好发。小时候蒸馍，母亲和奶奶总要给我做几样好看的，而年前蒸馍和面多，花样就也多。长面剂子二指粗细，打个结往案板上一拍，俩手指头捏个嘴出来就是只小燕子；圆面剂子些微抻抻，压扁了上下一叠，剪刀挑几下就又是只小兔子……
记得有一年，我看腻了小燕子、小兔子、小猪仔，就求母亲给我做新的。我站在案板前看，母亲边揉面边忖思，不知道是我站旁边碍眼，还是我眼巴巴地看着让她紧张，母亲忽然“啧”了一声，让我去屋里等着。
后来母亲在厨房忙活什么我就不知道了，当时我在屋里做什么也全忘了。我只记得我在屋里忽然听到母亲拉长秧子喊我，我赶紧跑出去。在院子里，滚滚雾气从厨房的门窗涌出，翻转升腾。我钻进厨房里，伸手不见五指的感觉每次都很新鲜。待蒸汽散尽，我在案板上找到了母亲给我做的新花样。
那是一条鱼，母亲说那是鲤鱼，年年有余。那条面鱼长得有点像现在的鲷鱼烧，但白白的，且鱼的纹样，都是母亲用筷子和调羹一道道压出来的。鱼尾是甩动的样子，乍一看不大协调，看久了却能觉出灵动。
其实母亲还做了一个石榴，但在我看来，那就像是一个苹果形状发面饼，上面打了网格。我记得后来，父亲和姐姐在电视上学了做小刺猬和小猫咪，豆沙馅的，刚蒸出来的时候我拿在手里端详了好一阵，才小心翼翼地咬下第一口。

到底是什么时候起，他们不再给我蒸花馍了呢？第一次没有花馍吃的时候，我是什么心情呢？我把这些全忘了，就像我记不起初中入学考试的分数一样。
其实，蒸馍本来也不是单做给我吃的，只是家人待我娇，别家孩子可能从来没见过这些花样。年前蒸馍，真正要蒸的是大馍和枣山。大馍就是个半拉西瓜这么大的馒头，但顶上安了两片叶，还缀着颗红枣；枣山比大馍还要大，用一个个花卷累出来的，每朵花当心也缀了颗红枣。这两样可是敬神用的。
大年初一，父母和奶奶天不亮就起来忙活，摆贡品敬天爷、迎灶爷。不过，我姥姥信佛，母亲迁就着也在老天爷像前摆了尊如来佛，多一尊神保佑总归是好的。
莲座足前，香炉背后，摆的是枣山，两边摆大馍。前面一排摆的是鱼和刀头——猪牛肉，上面各点缀了两片菜叶。再往前是一排小碟子，里面盛上瓜果点心。最不显眼但也最要紧的，是最前面的一只碗，里面盛了几个饺子，碗上横一双筷子，搭着一绺面条。
过年包的饺子与平时不同。冬至也吃饺子，但那个饺子，面剂子擀圆，填上馅子一捏就成；而过年的饺子，大面团擀成皮，再用刀切成一个个四方块，填好馅子封边，长边的两角叠起捏实，一个两角尖尖、肚子滚圆的小元宝就出来了，上面留了个眼，小孩子也好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