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冬中的微光》(3)

他就那样躺在床上，回想着自己前半生的经历。倒也不能算是一无是处，至少街坊邻居们知道他喜欢写书，也喜欢买几本他的书读读，惊叹一下他的伏笔埋得怎么怎么好。他确实也有几个忠实的读者，至少每次书店上新，都还总能卖掉个十几二十本。在那些大雪纷飞的日子里，书总是一种心灵的慰藉，在现在这个天寒地冻的日子里当然也不例外。
然而当他环顾四周，所见到的全部都是手提式电脑，书倒也有，只不过是政府下发的薄薄的“特殊时期公民手册”，每个床头都有一本，他这本看上去还是新放上去的，另一些已经积了一层灰。
这就是首都啊...他不禁感慨道。在故乡，记账也好、礼拜也好，兽们用的都是清一色的白纸黑字。然而在首都，甚至不只是记账这种简简单单的工作，似乎一切都可以被一台便携的电脑所替代...
他是如此沉浸于自己的联想中，以至于他丝毫没有注意到门被轻轻推开了。来者压着脚步，轻轻走到了他的床位边，坐了下来。来者盯着他看了许久，他却仍在胡思乱想，没有任何反应。
“咳咳...”来者故意清了清嗓子。他转过了头，来者是一头十分高大的蓝龙，而且显而易见的乏于打理，以至于他脊背上的鬃毛有些乱蓬蓬的，夹杂着黑灰色的颗粒，脸上、手上，贴满了创可贴，右手甚至还缠了一圈绷带。但蓝龙的脸上一直挂着微笑，微笑得亲切、微笑得像故乡的朋友们。这让他一直准备好接受死亡的心稍微好受了一些。

“登记一下信息，不要紧张。”出乎他的意料，蓝龙的第一句话并不是审判或是宣读审判之类的。
“嗯？行...行吧。”
“姓名？”
“呃...嗯...”
“怎么了？不想说吗？”蓝龙抬头看着他，手里按着那只圆珠笔，“无所谓了，随便说个称呼就行了。”蓝龙又低下了头。
“嗯...”他迟疑了一下，“盲犬？可以吗？”这是他曾经用过的一个笔名。
蓝龙听罢，抬头看了看他，便低头写了下来，露出了微笑：“当然可以啊。那国籍呢？”
“国...国籍...”他最怕听到这两个字，他明白，一旦他按照事实说出来，所迎接他的，必然是审判，“厄...厄昆特...”
“厄昆特？”蓝龙抬起头来看着他，脸上带着一丝疑惑。
“嗯...是的！厄昆特。”他又重复了一遍。
“性别...”蓝龙却突然低下了头，“呃！我在问什么啊...”，他在“性别”一栏里写上了“雄性”二字，又在“种族”里写上“犬族”后，便没有再接着问下去了。
“就这些吗？”他的反应异常冷静，“什么时候开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