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肖】七零往事 （一）风与火(2)

“天天上班迟到下班溜号，你他娘的还向上？大学都关门了，你向哪门子上！”
眼看肖老七又要动手，母亲姜桂兰冲上来拦住他：“别打他，我和他说。”
姜桂兰锁上家门，小声又急迫地说：“春生，王正清是走资派，是反动学术权威，这些书不能留。”
春生惊诧地合不拢嘴：“什么？！”
“已经定性了。大字报贴了一条街，你没看见吗？听妈的，高考都取消两年了，你别再……”
母亲话未说完，春生夺门而出。
王正清是燕城大学物理系教授，解放前曾留学美国，是物理学博士。王教授家就住在这条胡同，和春生家相隔不算太远。春生小时候贪吃，最爱去王教授家里混糖吃。
王教授很喜欢春生，教他读书和做人的道理，他在王教授家里耳濡目染，对物理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也想成为一个像王教授一样的知识分子。家里的那些书，都是从王教授那儿借来的。
春生父母都是燕城电子管厂的工人，父亲肖老七大字不识一个，但工作卖力不要命，被评上了燕城劳动模范。
两年前春生读高三，即将高考的时候，因为政策变化，大学停止招生。闲着在家也不是办法，肖老七借着一点劳动模范的薄面，把春生安排到了皮鞋厂上班。但春生工作做的稀松二五眼，一点不上进，让肖老七这个当爸的脸上没光。

他不明白，自己是伟大的工人无产阶级，是光荣的劳动模范，儿子却沉迷看书，不愿继承他的衣钵，不愿当工人。
眼看儿子冲出家门，肖老七追了出去。在家门口，他看到春生骑上二八，脚蹬子被蹬成了风火轮。
“狗崽子！”肖老七拔腿要追，姜桂兰拦住他。
“他爸，别闹出动静，咱等他回来，他会回来的。”
姜桂兰知道儿子要去哪儿。听说今天有一批红卫兵去王教授家里抄家，姜桂兰料想，春生见了那个场面，以后就会听话的。
王教授家的小院在胡同最深处，走到胡同尽头，看见一棵矮墙里的大桃树时，就到了。
春生绕过教授家贴满大字报的院墙，看到大门的门板不见了。他走进小院里，教授14岁的儿子王杰正在把散落在地上的瓷器碎片和零星物件归拢到一起。
“小杰。”
王杰抬起头看到他，想对他笑，生硬地扯起嘴角，但笑的比哭还难看：“春生哥。”
小杰是春生看着长大的，满月的时候被裹在襁褓里，小小的一点，转眼十几年过去，如今身高已经快打到他鼻尖了。
春生走过去，悄声问：“怎么回事？王老师呢？”
小杰说：“下午来了很多我爸的学生，是他们砸的。我妈心口疼，我爸刚出去找大夫，还没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