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窗·她唱着他乡遇故知(2)

阿绫姐处事太圆滑，遇到事情绕绕弯弯也不说正经。我还是去问阿栀吧。
我见阿栀的日子多得很，她不怎么唱戏，终日待在后台为姑娘们上妆。
阿栀的戏腔在我心里是第一好听的，但她不常开嗓，她说自己唱久了，嗓子落下病根了。我喜欢看她把那么大的栀子花剪两支，手那么巧地一绑就别在了双马尾上。而我每次偷她花，最后都是乖乖让她帮我别上的。
“阿栀，咱们戏班子有没有什么佳人才子的风流故事？”我略略带点戏谑和不好意思地问她。她一向温柔，提到这个问题却也变了脸色。
“丫头，我跟你说，不过你得保证不说出去，也不要相信书生的甜言蜜语。”
我答应了。
她说，之前有个姑娘唱小旦的，叫依，一袭水蓝色戏服，舞起来那可是如洛神下凡。刚上台时嗓子把握不好转音，但不影响当时一大半人都去看她。
喔，我想起来了，那时我还没这么厚颜无耻天天来看戏，只记得有次很多人围在戏台子前喝彩，我便凑过去看了看。那姑娘令我印象最深刻的一是与其他姑娘不同的蓝色戏服，二就是戏腔唱破了音。那时我还小，想着，唱的不好啊，为什么那么多人来看呢？
她说，有个长得可俊俏的解元看了次戏后对她念念不忘，当即立下字据，等中了状元就为她赎身娶她做正室。依等了他五年，才知道人家早在三年前中了个二甲第五，娶了当朝重臣的女儿，现在不说孩子，小妾都三四个了。

依入戏班的时间比阿绫姐只稍晚一点，为他消磨了自己大半的青春年华，拒绝了那样多朱玉绮罗的提亲，愤怒而失望。
依坠楼那天漫天明晃晃的桃花色，最终一袭蓝衣也染成了与戏班姐妹相同的红。
阿栀说罢长叹，又私下里开了次嗓：
“戏中情、戏中意 、陌路人相逢，在花天锦地——”
我好像模模糊糊懂为什么大家都不愿意听阿栀的戏了，无论什么花好月圆的词都唱得凄哀不已。
我叹惋了许久，冬去春来渐也忘却了。阿栀虽说温柔又好脾气，却是年纪稍大的姐姐，有些小心思还是愿意和相仿年龄的心姑娘说。有日心姑娘唱罢了最后一曲，不急着卸下满头沉甸甸发饰，只对着菱花吃吃地笑。
我那日刚好在她房里等她。“怎么，唱戏唱傻啦？”我戳她脑门，戳了一手白粉。“哎呀不是，你听说没？昨天咱场子不是被人包了嘛，绫姐姐和栀子姐姐齐上阵唱戏，多大的排场！那娶亲的官员郎的朋友，人模狗样那个，曾是栀子姐姐的意中人呢，他把栀姐姐送进的戏班，拿了钱去考官了，说要回来接栀姐姐的。结果你猜怎么着？两年前还真回来了，结果都认不出来了，错把阿绫姐当成栀姐姐了。”
“然后呢？”我急急地问。
“据说最后阿绫姐发现了这回事，当场甩了那负心汉一耳光，告诉他：‘你莫要觉得我们女戏子便无德无心，若是阿栀跟了你这样一个没天良的混人畜生，我就是告官坐牢也让她和你和离！’栀姐姐那样温和的一个人也动怒了，一把将那人推进了河里说：‘我们的情谊比你这无情汉珍重得多，我宁可与阿绫在这戏班老死也不嫁你！’你想想大冬天的那河，没冻死他活该！据说看到的姐妹们都惊了呢。你说阿绫姐是不是很英气？栀姐姐是不是很果断？我也想成为她们那样的人。哎呦，昨天娶亲的那个官老爷你见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