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深眠》(3)

“心到了就行，不必回复我。”
六瓣霜花在他的脸上、心间，交织出诡谲的光影。
女孩在梦里接收到好多温情。阳光灿然如她焕发的心境，她想信念如光，终可划破晦暗的苦境。她想他们重聚的日子就要近了，她想的就会实现。
紫色斗篷在手机里告诉她，要维持信念，要杜绝消沉，然后注意路易波士茶。
所以她早早地就出发了，她要避开那些个让人痛苦的响动——那讨人嫌弃的孩童的尖叫，那一刻不停的夫妻对骂声，那炸人耳膜的恶俗音乐，那令人作呕的吐痰声，年轻女人高亢的抱怨，年轻男人不离下体的鄙骂，难听得要命的初学者的钢琴声，一大早就响起的电钻声和捶打声，汽车喇叭声，巫婆一样的中年妇女的说笑声，还有汽车尾气的味道，焚烧垃圾的味道，呛人的油烟的味道，油漆的味道……
是这样的当下让未来值得期许，还是光明的未来让这样的当下值得忍受。除了期许着的和忍受着的，谁也没有资格发论。
“说了这么多，您倒是发些‘实在’的高论，拯救一下我们这个‘空虚无聊’的时代呀。”
青年的牙口绷得紧紧的，小茶厅的老板一眼就看出手机里的内容让他不快乐，所以悄悄地留下一杯茶就把孤寂还给了他。

他就窝在一隅，僵硬耸立的双肩如负千斤重担，沉重的气场与悠闲的茶厅格格不入。
没有那么容易的。他告诉自己。
他碰到的这些人，若非事不关己一般云淡风轻，就是刻薄顽愚不知悔改。他的弘道之旅，注定只能像他愁云惨淡的原生环境，满布坎坷与失望。
但这也是写好的，有人告诉他，在某个不为人知的神圣地方，书写着圣者的传奇，未来是已然必然的。所以一切黑暗，都给光明更添光明。
青年因为意识到这一点而对冒犯他的人宽怀饶恕，他告诉那人：“你会看到你想看的。”然后他将面前的茶水一饮而尽。
女孩步履轻快地往她去过的那家茶厅去。根据她被告知的，她的梦想将在近日成真，她的命中人和路易波士茶有关，以及他将要改写她空虚无聊的人生。她需要做的，就是保持高昂的兴致，将负面情绪通通阻隔在外——她已经习练了好久，在乌烟瘴气的环境和纠结不清的琐事中提振自己的心情，旁观者啊，你不会懂这辛酸，一个年轻的姑娘，如何在绝望中苦苦地提炼希望。为了这份挤尽全力的挣扎，我们也该宽许她的所有，包括她接下来的所有——
“有什么事啊到底，一天十几个电话的打！”为着一个阻断她步伐的来电而纠起了眉头，这个号码是她熟悉到即便从号码簿里删除也不会忘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