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冬(9)

我突然微微勾起嘴角，紧张随着回忆消退了很多。我抬起头直视着主教的脸，精灵精致的五官哪怕衰老仍旧赏心悦目。
那天的争吵过后我开始观察周围的每一个人，我拿自己和他们对比，我希望每一个人都变得和我一样肮脏丑陋，那我将不再为我的变化而羞愧。但我发现，其实变成这样的人，只有我自己罢了。
安娜的衣服穿坏了，格林太太拿去缝补，用自己的衣服；来送热水的矮人做完工作后会在学校给孩子们讲矮人那些充满传奇色彩的童话；主教大人和我们平民一样节衣缩食，甚至自己吃不上饭也要先让平民吃饱。
每一个人都在努力的活着。
活着，便是活着的意义。
但是活着有活着的意义，才算真正的活着。
我为什么会站在这里呢？我不知道，或者说我知道，但是不完全知道。也许是因为格林太太握着我的手道谢时滴到手上的眼泪，也许是女儿和约翰家的儿子玩的时候跑来和我说要嫁给那个小混蛋，也许是安娜发现果酱吃完时的苦笑，也许是村口老铁匠时隔几个月今天突然开张了送了我一套新餐具……

也许仅仅是因为我再也受不了。
总之我翻出那件狼皮猎衣，配上短刀——刀在进教堂时被收走了，在这天太阳下山时拜访了主教——那个我一直不敢去见的，知道我所有秘密的人。
一瞬间我想起圣卢卡斯，年轻的精灵祭司离开时的背影一直刻在我的脑海，那个瘦弱的孩子那一瞬间给我的感觉是如此高大。他并没有说过朝圣会给他带来什么，我看得出来那个孩子只是凭着一腔热血，想要拯救这个满目疮痍的世界。我突然理解了他，圣职者们为了自己的理想而奋斗，这便是他们圣神的原因。
那么此时，我与他同样神圣。
我感到我全身的血液都在崩涌，我想起我送给圣卢卡斯的猎弓，我现在握着拳头，想象那把弓回到我的手里，想象我站在丛林深处，为了某个什么而面对着疯狂的母熊——
我重新变回了猎人。
主教看着我的眼神意味深长，我在他身上感受到了和我一样的悲伤，我注意到他的手里握着一封信，鸟笼里一种我从未见过的鸟在梳洗羽毛，笼子里还有那颗祭司让我送给主教的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