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器坊——千山雪（下）

(三)
晚天无风，映却半空紫霞。听罢江流长啸，望不断薄暮迷蒙。
枝上点点红梅，白雪纷落；山中幽幽猿鸣，羽鹰还巢。群芳凋罢，孤芳正盛，忽而一缕清风拂过，扫落梅雪融融。
林前有一草庐，白衣老者拾起落花伴酒。江上人卸了蓑衣，升起渠火烘干身上麻袍。一坛泸州大曲开了泥封，清波脉脉，两个粗制陶碗盛了温酒，星火倒悬。两尾金鳞鲤横在火上，薪柴噼啪正响。
这二人对坐，然而不言不语，静候星斗漫天。鱼肉纯香才起，酒已去了半坛。
“呵，约是我出酒，你备菜，怎么看都是我亏本。”白衣老人借着几分醉意笑骂，麻袍老人只管酒液入腹。
“师兄这话倒是不讲理了。”麻袍老人哈哈笑道，不以为意，“你今日为炼器坊当代坊主，我不过一山野村夫，我哪里来的银子置办山珍海味？这几尾鱼尚且是自然所赐，做人当知足。要师弟我说，你这大曲还不如寻常黄酒。”
“不喝就把碗撂下，得便宜卖乖的小混蛋！”两个老头全无仪态地吹胡子瞪眼，接着便掀了桌子拳来脚往。此刻若是有知晓二人身份的人在，定要惊掉眼球。
二人罢手后，草庐仍在，早没了酒器。白衣老人袍袖一卷，飞起一坛酒，麻袍老者也不客气，接过酒坛。二人各开了泥封，抱坛痛饮。先前仙风道骨荡然无存，任谁也只得称是两个鼻青脸肿的老流氓。纵酒狂歌，惊起滚滚浪涛，此间之乐，乃是放纵之乐；放纵之乐，又需舍弃多少喜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