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哑琴（上）(7)

又挣扎着走了半个时辰，他终于爬上了半山腰，寻着记忆中县志里的描述找到了那座坍塌的只剩几根柱子的地藏王菩萨庙。经年累月的风吹日晒几乎抹去了这座寺庙的痕迹，连庙中的泥偶神像也早已化作尘埃，在须弥座旁的断壁下却有一座怪异的石像俯卧着，那是尊形似狐狸的怪兽，却有九个狐狸脑袋看向不同的方向，石像犬卧于地，身后是九条尾巴。
刘伯贤手脚并用的爬过那些断瓦残垣，钻到石壁下去看那石像，这石雕看起来有年头了，表面已经剥落出许多坑坑洼洼的痕迹，再加上雕刻手法古拙，不仔细看几乎很难辨认出人工雕琢的痕迹。太阳已经偏西，刘伯贤裹紧身上的衣服坐在地上，看着面前的石像突然觉得自己有些荒谬。
“狐狸啊狐狸，县志上说你是个法力通天的妖怪，可是真的法力通天你又怎么会被困在这儿呢？”刘伯贤露出个苦笑，又咳嗽了几声，“可是我也帮不了他别的了，我只是个没用的嫡长子，死了亲娘又得了肺痨，我还能帮他什么？我只剩下我自己了。”
“狐狸，”刘伯贤伸手放在狐狸的一个脑袋上，“县志上说你被夺了肉身封印起来，需要一个人的血肉之躯才能挣脱，反正我也活不了多久了，我把我的肉身给你好不好？你帮我让知府的女儿忘了唐汀吧，唐汀不喜欢她，但是知府会杀了他的。”

刘伯贤把头抵在石像胸前，重重的叹口气，山中凉气的侵袭让他衰弱的身体渐渐开始发抖。
“我得罪天界，你若以肉身渡我魂魄会在地府受罚五百年才得轮回，你敢吗？”
恍惚间他听见一个声音在耳边说道，刘伯贤挣扎着睁开眼，发现狐狸的九对眼睛都泛起了幽幽的蓝光，身后的九条尾巴也仿佛活过来一样，在幽光里微微浮动着。他颤抖着往后蹭了几下看着狐狸的眼睛，狐狸也看着他，眼睛里的光忽明忽灭，似乎在打量刘伯贤。刘伯贤突然笑了，放松下来，盘起腿看着狐狸。
“人生在世，轮回无尽，每一世都在赎自己曾经犯下的罪愆，活一世便是受罚一世，那活在人间和活在地府又有什么区别？况且我这一辈子是没什么好活了，不如用我的身体来换唐汀的命，让他好好活下去。”
“唐汀与你有恩？”
刘伯贤低头咳嗽了几声，用手帕擦去嘴角的血。
“他是我的朋友，是我的知音，我原想我爹死后我就离开家，给唐汀弹琴，陪他唱一辈子戏，可惜我命薄。”
狐狸沉默着，石雕上的微光随风泛起阵阵波纹，使得这古拙的石刻仿佛活过来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