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忧国福莫】不存在的火车（短篇）(2)

不知是因为背后空洞的黑暗、外头诡谲的光线还是心中的不安和好奇，他最终决定按下把手。门敞开的那一刻他脚底一滑，差点摔倒在光洁如新的地面上。刺眼的灯光照得他睁不开眼。等他回过神的时候，身后的门已经关上了。他正身处一节吭哧前进的火车箱，窸窣的交谈和酒杯的碰撞萦绕在耳畔，完好崭新的车厢里坐着衣装各异的宾客。有服务生挤过他的身子走过——夏洛克看到他的身上有两个洞，像是彩窗上的镂空。透过那两个孔他能清楚看到对侧的东西。但转眼他就不觉得奇怪了，因为这里的所有人身上都有大大小小的缺口。
他向前慢慢越过车厢，尝试去寻找他熟悉的事物。路过的时候餐桌旁的人都停下谈话、抬头看看他，紧接又若无其事地回到交谈。他发现所有人餐盘里都是空的，酒杯里也是空的。服务生端着什么都没有的盘子穿梭在火车餐桌间，为他们送上不存在的食物——但他们都畅快地品享。
夏洛克一步步沿着车厢走道向前走着，直到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就坐在车厢末端的餐桌上，端着的茶碗刚刚放下，正望着窗外沉思。“抱歉，关一下窗。”一位穿着西装的先生站起身来去够那人身旁的窗户，手从他的帽子和金色发丝间径直穿过。夏洛克拖着身子到他面前坐下。

“廉。”他欣喜地喊他的名字，“看见你真是太好了。”
眼前的人显然是惊讶多过惊喜。他的刘海随着他转头的动作扫在他俊俏的脸庞，眼睛睁得大大地——和夏洛克21岁那年在火车上偶遇他时如出一辙。他张大眼睛，好像是为了确认他刚才的话。一会儿后他才终于报以一个微笑。
夏洛克有好多话想说。火车行驶着，咔吧咔吧的颠簸和车厢里的觥筹声搅合在一起，让他忽然又觉得失语，半晌后才憋出两声咳嗽。
“感冒了？”对方将下巴撑在手套上。“没事…不值一提。”夏洛克本能地回避了。很久对方才又开口，不像询问、而更像是感叹：
“你看起来…精疲力竭。（You seem…exhausted.）”
夏洛克知道瞒不了他。他一直以来回应他关照的方式就是反过来关照他，所以他这会儿不回答，而是隔着桌子将手放到他的脸上，轻轻地抚摸。他尝试找出他疲乏的痕迹——然而他的脸摸起来光洁无瑕，是很久都没有过的触感；倒是自己的手像是粗糙无比。
他知道他过界了。不过他俩都早就不在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