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脱(4)

我怎么会忘记呢？我怎么会忘记那一天？但是我已经忘记了，忘记了母亲曾经的模样，忘记了母性的光辉，这家庭里的女人各各能说会道，什么话都给她们说了，我只需要当不发声的木偶就行了。
零零星星的几声炮响从城市传来，已经有人按耐不住兴奋的心情，明天就是初五了，今夜还会有一轮鞭炮迎财神吧。
初中刚开学的时候，我离开拥挤的教室，在门口遇到一个人，他跟我不停念叨：“我不是你们班的，学校分班分错了，我朋友都在隔壁班……”我却没有什么烦躁，静静地听他重复。他去找老师、找主任，笑死我了，最后还是留在我们班。
我没想到，之后三年里，他是我唯一认定的对手，唯一能让我认真听念叨的。
听他说话真的很有意思，西方神的情史、海贼中的白胡子、三少笔下的《神印王座》、他给我疯狂剧透加配音的《唐伯虎点秋香》……
我最喜欢听到他说：“wy是说……”但很可惜，他扭头对我说“对吧？”的时候我没有一次从桌子上爬起来说：“对！我就是这个意思。”，我趴在桌上，看着他，不言不语。
我只是一个木偶。
我说我喜欢哪个女生，只是早操的时候抱住他比较舒服而已，越是临毕业我越是贪婪。
直到毕业后我才后知后觉懂要张口说话，我赶紧跑去找他，好多个早上有遇见，都没有张开嘴，终于我跟他说上话了，之后再也没有找过他了，原来他讨厌我的疯言疯语。

记得他的背很舒服，我再也抱不到了，再不会听到抱完之后有人幽怨的说“我不搞基”，也不会再看到有人看着我：“对吧？”了，对吧？
远处城市里的灯少了些许，这座城市渐渐安逸地休息了。
我靠着树将我费力提起。他不会动摇的，我原本就很清楚。
说不清是不是寒风让我抖得像筛糠一样，是不是冰冷使我步履瞒珊，我回头望了一眼这座陌生的大城市，悄悄的祝他晚安。
是因为冷吧，爸？如果我也看到有一个家的希望，我也应该不会退缩，去奋力尝试。我还要完成你没做到的事情：我会让他幸福，如果我还有孩子养，我首先会教会他爱和自由。
漫漫黑夜只剩丝丝光亮，我摸索出微光的源头，手机光在我眼前笼罩的黑夜中显得格外突兀。
“你他妈大半夜猫在山上干什么？"
“哥，我好像迷路了。"
当我在这片山里找到他的时候，感觉到了从前最开始的样子：一只灵动的鹿灵迷路装进了我的生活，朝气蓬勃、勇敢无畏，还带着一丝躲闪的眼神。“怎么这么天真啊，”我想，“或许他是对的，不要担心那么多。”这样，我留他在身旁，想着总有一天，我会放他回归大自然。
我看着眼前刚刚收起担心的小鹿，心觉好笑。我没有说话，上前拉起他。纤细的手腕也很像小鹿呢。他应该是自觉丢人吧，也久不说话。